夜里寂静, 关了灯的房中一片漆黑。</p>
</p>
木床睡着难免有些邦邦硬，展靳躺在床上。一呼，一吸, 掌心下的肚子随着呼吸起伏着, 没有紧绷的腹部有些软，温度灼热的发着烫，他一有抽离的举动, 手便会被江臣遇按住。</p>
</p>
指腹在皮肤上摩挲两下，江臣遇的呼吸变了些, 像是觉得痒, 压住了展靳的手, 还安抚性的轻飘飘拍了两下，人还没醒。</p>
</p>
展靳不禁无奈一笑，抬起另一只手遮盖住了眼睛，扬起下颚，喉结攒动。</p>
</p>
算了, 这阵江臣遇挺累。</p>
</p>
一夜无眠。</p>
</p>
天还未亮, 房间里便亮起了微弱的手机光芒，展靳搜索了“张xx”的名字，他知道江臣遇手机密码, 不过没有随意碰人手机隐私的癖好。</p>
</p>
六点半, 江臣遇的生物钟自然苏醒, 一醒来他就感觉不对，衣摆掀上去了半截, 肚子上压着什么, 他攥着那东西蓦地睁开眼, 随后听到了旁边的抽气声。</p>
</p>
展靳嗓音困倦：“睡得好吗？”</p>
</p>
睡眼惺忪的人偏头盯了他两秒, 才回过神，略显慌乱的松开了他的手，撑着身体坐起来，“你……我……”</p>
</p>
“我睡得不太好。”展靳接着道，“一上床，你就拽着我摸你……”</p>
</p>
“怎、怎么可能？”江臣遇不可置信，他居然这么流氓。</p>
</p>
展靳眼尾泛着熬了夜的薄红，靠在床头，手搭在后颈活动了一下脖子，垂落的睫毛幅度很小的上下扇动了几下，“我不同意，你就强迫我。”</p>
</p>
他偏头留给他一张侧脸，“我只好从了。”</p>
</p>
江臣遇磕巴道：“……要不，我摸回来？”</p>
</p>
展靳一声轻笑，意味深长道：“图谋不轨啊，江同学。”</p>
</p>
江臣遇头发丝颤了几下，僵硬的转移话题，“你……你一晚上没睡？”</p>
</p>
展靳牵着他的手，塞进了被窝里。</p>
</p>
江臣遇起初不明所以，而后恍然大悟，再之后脸红得冒烟，把手抽回去，脑袋往后躲，“咚”的一声撞在了墙壁上，身体僵直得比木板床还硬。</p>
</p>
展靳：“你觉得，我睡得着吗？”</p>
</p>
他也没一晚上这样，真一晚上这样，憋都能憋坏，不过也确实没那么冷静，好几次被江臣遇刺激得想干点邪恶的事，看着睡得一脸毫无防备的江臣遇，又给忍下去了。</p>
</p>
江臣遇：“！”</p>
</p>
江臣遇完全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似是完全没料到这种情况。</p>
</p>
展靳：“你对我，是不是有点太放心了？”</p>
</p>
两人虽然交往，但肢体接触方面，也就嘴比较亲密。</p>
</p>
江臣遇之前说过，不能接受片子，他直，但也不太直，心理上可能还是直的。展靳总不可能一辈子都止步于和他接吻。</p>
</p>
会废的。</p>
</p>
只是碰到而已，反应都这么大了。</p>
</p>
免得他尴尬，展靳掀开被子起床了。</p>
</p>
身后江臣遇眼神四处瞥，往他身上看一眼都不敢。</p>
</p>
卫生间内水声响起，展靳洗漱的时间有点久，需要时间自然冷却一下冲动，他还不打算在江臣遇卫生间里干点什么。</p>
</p>
一声轻叹自卫生间里响起。</p>
</p>
十几分钟后，他从卫生间里出去，一开门，就和门外的江臣遇面面相觑，江臣遇站在门口，面上绯红还没褪去，绷着一张冷酷无情的脸，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脑子里又想了些什么东西，反正对视上那会儿，展靳能感觉到他是有想点什么东西的。</p>
</p>
都是男人，在卫生间里待那么久，是蛮让人遐想的。</p>
</p>
事实是展靳什么也没干。</p>
</p>
“我好了，你要用吗？”</p>
</p>
“……哦。”江臣遇从他身侧过去。</p>
</p>
展靳也没走，靠在门边，看着他同手同脚顺拐地走到洗漱台边上。</p>
</p>
“要吃什么？我去买早点。”展靳问。</p>
</p>
江臣遇叼着牙刷，“等会一起去。”</p>
</p>
展靳：“行。”</p>
</p>
隔壁搓了一晚上麻将，江臣遇睡得沉，许是住了这么久，习以为常，展靳昨晚没怎么睡，时不时的便能听到隔壁隐隐约约的传出“胡了”的声音。</p>
</p>
搓到了凌晨四五点，那点动静才停歇。</p>
</p>
早上出门时，展靳往隔壁锁着的门看了眼。</p>
</p>
江臣遇看到他这一眼，道：“这里隔音不好，昨晚……”</p>
</p>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昨晚应该挺吵的吧。”</p>
</p>
两人往楼道里走。</p>
</p>
展靳突然翻旧账，“你也没提，潘云熙住你家隔壁啊。”</p>
</p>
江臣遇一愣。</p>
</p>
“啊……之前我们是不太熟，不说也正常。”展靳口吻温润，“邻居啊，交情挺不一般。”</p>
</p>
这话江臣遇不知道怎么接，感觉怎么接都不太好。</p>
</p>
“还行吧。”他含糊其辞道。</p>
</p>
“还行？”展靳停下脚步，走在他前面下楼的江臣遇没听到脚步声，也跟着停了下来。</p>
</p>
楼道间一时静谧。</p>
</p>
“还行，是怎么个还行法？”展靳走下两阶楼梯，影子一寸寸自江臣遇的脚踝往上攀爬，犹如巨兽般将他吞噬笼罩。</p>
</p>
江臣遇不禁想往后退，展靳拽着他的手臂将他拉回来，垂着眼帘，“你没办法控制别人不喜欢潘云熙，包括我，所以，你干脆把我泡到手，这样——”</p>
</p>
“不是！”江臣遇脸“噌”的一下红了，这熟悉的剧情扑面而来，江臣遇想起了那本小说，欲言又止。</p>
</p>
“我现在谈的人是你，又不是他，你吃什么醋——”江臣遇停顿了片刻。</p>
</p>
展靳……在吃醋？</p>
</p>
啧，还吃醋了。</p>
</p>
“我和他没那什么不正当关系。”</p>
</p>
“就邻居，一起长大……”</p>
</p>
话题变得危险，江臣遇的嘴峰回路转，“你介意我以后注意就是了。”</p>
</p>
他压着往上翘的嘴角，“反正我和他之间什么事儿都没有，你们小基佬就是容易想太多。”</p>
</p>
哄人呢。</p>
</p>
展靳轻轻勾了下唇：“是啊，我们小基佬，就是容易想很多。”</p>
</p>
他一顿，“你们小直男，也挺会哄人啊。”</p>
</p>
江臣遇轻哼哼道：“我就哄过你。”</p>
</p>
手机铃声在楼道间响起，是展靳的手机。</p>
</p>
唐宝卷打的电话，问她哥还生不生她气，小姑娘惦记着，他看了眼江臣遇，“嗯，哥哥帮你哄高兴了。”</p>
</p>
“哄谁？”江臣遇眯着眼看过来。</p>
</p>
展靳把手机贴在了江臣遇耳边，小姑娘在那头欢呼悦雀的声音传过来，江臣遇嫌吵，叫了她一声，那边声音霎时间低了下去。</p>
</p>
不知道说了什么，江臣遇脸色不耐，还是“嗯”的回应着那边，声调懒散，不耐烦中又透着点耐心。</p>
</p>
展靳当着支架给江臣遇拿着电话，江臣遇双手揣兜，也没觉着哪不对，一通电话打完，他看着展靳的手机，脸慢腾腾的热了。</p>
</p>
手机电话挂断，展靳屏幕解了锁，页面停留在他点开的一篇狗血小说上，江臣遇绷着嘴角红着脸，面无表情盯着展靳。</p>
</p>
“昨天你睡着了，帮你把手机拿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展靳把手机关了，也不心虚，坦然的解释，“你品味挺……不错。”</p>
</p>
江臣遇：“……这不是……是一网友、没有……操。”</p>
</p>
他解释说这不是他看的，是别人分享给他的，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可信，特意翻出了聊天记录给他看，对方给他分享了很多狗血小说。</p>
</p>
“你的id……我是直男？”展靳挑了下眉梢。</p>
</p>
“……”</p>
</p>
“砰”——直男同志的手机滚下了楼梯，英勇就义，试图毁尸灭迹。</p>
</p>
好在楼层不高，手机没坏，屏幕没碎。</p>
</p>
接二连三的意外间接导致江臣遇今天十分精神，上课目不斜视，连带着前排秦瑞都很有压力，精神紧绷。</p>
</p>
这种状态持续到了体育课。</p>
</p>
秦瑞看到江臣遇，叫住了他，“来玩一把？”</p>
</p>
江臣遇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展靳，走了过去。</p>
</p>
场上少年奔走，汗水肆意流淌，手臂肌肉紧绷的弧度都散发着蓬勃的青春气息，展靳和江臣遇在一队玩了两把，秦瑞便抗议着让他们分开了。</p>
</p>
两人在一队，别人也不用怎么玩了。</p>
</p>
默契是一种很玄乎的东西，球场上瞬息万变，每次展靳和江臣遇都能很好的配合上，秦瑞怀疑他们是不是又背着自己偷偷打球了。</p>
</p>
打完球，一伙少年成群结队的去洗手，这两天天气热，江臣遇直接把脑袋放在水下冲洗降温，展靳勾着他后衣领把他提起来。</p>
</p>
“别用凉水冲，容易头疼。”他脱了校服外套，往他湿漉漉的脑袋上擦了擦，去水龙头那洗手。</p>
</p>
江臣遇扯下脑袋上的校服，鼻间满是淡香。</p>
</p>
“走了，去小卖部。”秦瑞喊了一句。</p>
</p>
“带瓶水，谢了。”展靳又道，“两瓶。”</p>
</p>
秦瑞也不觉得他俩不跟着走有什么不对，展靳看起来和谁都聊得来，但有些时候很不合群，对集体活动参与感不强。</p>
</p>
人都走了，洗手池静了下来，哗哗的水声慢慢小了下来，展靳关上水龙头，转过身，随意倚在洗手台边上，江臣遇抱着他的校服站在他身后。</p>
</p>
被水打湿的黑发凌乱，一双凌厉的黑眸湿润，脸颊挂着一抹运动过后的红，他脱了校服外套围在腰间，勾勒出了劲瘦的腰身。</p>
</p>
展靳颈间覆着一层细密的汗，脸颊上的水顺着颈间下滑。</p>
</p>
正值精力充沛的年纪，运动发泄过剩的精力后，精神上却是更加容易兴奋。</p>
</p>
四目相对，眼神一勾，荷尔蒙作祟，两人间的空气便躁动了起来，展靳勾着江臣遇手里的校服外套，江臣遇手一收紧，也没松手。</p>
</p>
气血旺盛的少年更容易冲动，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是失控，犹如摇摇欲坠的危墙，只等风一吹，高耸的围墙便陡然坍塌。</p>
</p>
外面传来了说话声。</p>
</p>
互相靠近的两人停下，江臣遇似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个弹跳便要往后跳，他手里拿着展靳的校服，而校服另一端在展靳手里。</p>
</p>
他往后跳，不仅没能远离展靳，反而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呼吸近在咫尺，展靳眸中温润的表面之下看不到底，宁静深邃中散发着危险。</p>
</p>
江臣遇眸光躲闪，不敢看他的眼睛。</p>
</p>
“我妈妈好像看出来了……怎么办啊？”女声小声的说，展靳听出了这是他们班的学委。</p>
</p>
“阿姨说什么了吗？”另一道男声问。</p>
</p>
“没有，但是我感觉她看出来了。”</p>
</p>
“你别自己吓自己……”</p>
</p>
等那两人走了，展靳和江臣遇才从里面出去。</p>
</p>
展靳明明没对江臣遇做什么，江臣遇却从脸红到了脖子，神不思属。</p>
</p>
周末晚上，线下教学地点换到了展靳家里，公寓楼回廊，江臣遇在展靳家门口徘徊，似要走进龙潭虎穴一般，踌躇不定。</p>
</p>
这是自那天早上之后，江臣遇第一次来展靳家。</p>
</p>
在校他还能一如既往的和展靳相处，但私底下赴约，这感觉便新鲜了很多，上次对展靳太过“放心”过后，开始变得非常不放心。</p>
</p>
他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干别的。</p>
</p>
紧张个屁。</p>
</p>
江臣遇给自己洗脑成功。</p>
</p>
门铃响起，客厅的展靳把手里杂志放在桌角，起身去开门，房门打开，两人眼神对上。</p>
</p>
展靳：“进来吧。”</p>
</p>
江臣遇：“我只是来学习的。”</p>
</p>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场面微妙的静默了片刻。</p>
</p>
展靳挑眉，“不然，你还想干什么？”</p>
</p>
江臣遇：“……”</p>
</p>
妈的，怎么说出来了！？</p>
</p>
展靳看着他只差恼羞成怒的表情，似笑非笑道：“男朋友，你思想好不纯洁哦。”</p>
</p>
思想不纯洁的江臣遇进了展靳的房间，显得非常局促。</p>
</p>
房间宽敞又整洁，书桌上的书摆了一桌，却也不会让人觉得凌乱，展靳端了杯水放在书桌上，桌边，江臣遇正襟危坐。</p>
</p>
展靳在他旁边坐下，“昨天的数学公式，都记住了吗？”</p>
</p>
江臣遇：“什么数学公式？”</p>
</p>
展靳翻书的动作一顿，“昨天视频之后，我让你记的数学公式。”</p>
</p>
江臣遇：“……”</p>
</p>
展靳：“忘了？”</p>
</p>
江臣遇诡异的沉默了。</p>
</p>
昨晚视频，展靳说今晚来他家，他哪还记得之前的事。</p>
</p>
还真忘了。</p>
</p>
展靳放下书。</p>
</p>
江臣遇手搭在腿上，紧张的揪了揪裤腿。</p>
</p>
展靳：“没事，今天记，也是一样的。”</p>
</p>
今晚的江臣遇有些心不在焉，公式套用错了好几套同类题型。</p>
</p>
上次的事，大概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展靳想，是不是他太急了些，对江臣遇在这方面敏感的属性而言，太过激进的方法不太合适。</p>
</p>
“上次在你家那天早上……”</p>
</p>
一声轻响，桌上的水杯被江臣遇手肘打翻，水杯里的水顺着桌沿流淌而下，滴在江臣遇的衣服裤子上，他嗖地站起来，拎着滴水的试卷。</p>
</p>
“我靠……不好意思啊。”</p>
</p>
“没事，放下吧，”展靳把水杯扶起，抽纸替江臣遇擦了两下，摸了摸他湿透的裤腿，“全湿了，换一下吧。”</p>
</p>
“我没事。”江臣遇的声音有些闷。</p>
</p>
展靳抬眸，见他目光躲闪，意识到自己碰的地方有些微妙，“我去给你拿衣服，你上卫生间清理一下吧。”</p>
</p>
吓得人下次不敢来了，那就不好了。</p>
</p>
那杯水倒得很是精准，专往江臣遇容易尴尬的地方倒去，他内裤都湿了，展靳拿了一套衣服和内裤，放在了门外，回了房间。</p>
</p>
他把桌上湿了的试卷放在一边。</p>
</p>
桌上手机“嗡嗡”震动了几下，展靳瞥了眼，看到备注一顿。</p>
</p>
江臣遇在卫生间里好半天都没出来，展靳拿着手机，在外面敲了敲门，“你手机有消息。”</p>
</p>
“你帮我回一下吧。”里面江臣遇喊道。</p>
</p>
展靳：“我帮你回，没关系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