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阮番外2(收藏预收文吧)(1 / 2)

青珂浮屠 胖哈 8435 字 2023-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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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恐惧源于才得知她有孕, 第二日却听说族里有人在海边救了人。

这个人也许是遭遇海南的行船之人, 也许是其余诸岛的人, 但长生岛与世隔绝, 素来是数千岛屿中最隐秘的所在, 我能到这个岛上, 听染衣说已经是百年难得一回, 若是又来几个,怕就不仅仅是偶然了。

我虽然瞎了,但比岛上的人多心思, 心中顿有不好的预感,询问了落光几句,后者一向聪明稳重, 似与我不谋而合——外面有海战, 死的人多了,遇难的人也多, 自有一个两个顺着海流入了这个岛。

这并非是好消息。

中原内地广, 但凡起战争, 鲜少涉及海战的, 若是涉及的, 那规模自然很大, 很有可能波及到海域中的诸岛——这座岛会成为一块肥肉。

起初我并不觉得这座岛特别,只依稀觉得岛上定然多花草,因花香太甚, 且呼吸多有清新, 绝不是中原陆地可比的,但日子相处久了,隐隐约约能察觉到这岛上的人多数人都很长寿,一开始也只觉得仅此而已,直到偶然听到染衣跟落光的对话——他们在忧心,怕岛上的长生秘密为外人所知。

我不晓得自己算不算外人,但至少涉及染衣.....

我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所以我去看望了那位幸存者,偷偷给他下了点药——痕迹自然是处理好的,这岛上估计也没人能看出是我下的手。

他死去的时候,我正在刻字喝茶,染衣似乎有些触动,过去看了,回来的时候有些沉默,我莫名紧张,但竭力专心,又适当询问她两句,她没说什么,只是说生死由命。

她沉闷了一两天,大概是晓得对孩子不好,便又放下了,但只有我自己晓得心中隐隐已经起了恐慌。

——她怕是已经知道了。

我不敢再做什么,唯恐让她知道我是何等丑陋的人物,但又几日过去,竟又有人漂流到了海滩上,而且不止一个,好些死人,也有一两个活人。

岛上的人心地太好,我是对此嗤之以鼻的,虽说我也是因为染衣善良才得救.....不能再任由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了。

我找了落光,让他顾忌下那些外来人,落光其实早有隐忧,但那日不知为何他的语气十分冷淡。

我晓得他始终对染衣选了我有些芥蒂,但时日久了,他也是能当我朋友的,是以他这般眼神让我心中顿有些煌煌——难道他也知道了?

“你会给染衣带来灾难。”

他忽然说这样一句,我吃惊,几乎压不住所有的遮掩,也藏不住骨子里的戾气,“我永远不会伤她——哪怕我疯魔,杀了这天下人。”

我不知为何脱口而出。

他似乎也吃惊,但脸色更沉,淡淡道:“那日你听到了吧,我们岛上的人大多长寿,但我跟染衣不同.....我跟她已经活了不止百年了,弗阮。”

这的确是很可怕的事情,但我当时第一反应竟是——我竟只能陪她几十年了。

“哦,或许我这样的人还没有几十年好活呢,等我死了,她也会把我忘了,你也就放心了。”我笑着说,他却不回答,只是表情更古怪了,沉沉的。

“长生是其一,其二是有重大变故前,我有可能预言到.....弗阮,我们快要有大难了。”

大难,我想到了沙滩上源源不断涌来的遇难者。

的确会有大难。

“我会处理....你安抚好族里,莫要让她知道。”我这样对他说。

他回:“这岛上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她,鸟语花香皆是她的灵性。”

我恍然明白她果然还是知道了——那一日我偷偷下药时,隐约听到指头有黄鹂啼叫。

她果然知道了,却什么都不说。

我有些恍惚,隐约听见落光叫我离开。

弗阮,你是染衣的劫难。

他这样说。

我竟是她的劫难么。

我本以为是她克住了我这样疯魔的人,但她那样好,既是我劫难,亦是我救赎。

反是我,天生孤煞,只会损了她的福分而已。

我无法反驳他。

那一夜,我抱住她,紧紧的,我忍不住问她:“阿染,你为何会看上我。”

我这样不好,而你已然如神仙人,长生不死,可通灵物。

怎么会看上我。

她似惊讶,后似乎笑了。

“我说出来,你莫要笑我。”

“嗯,不笑。”

“因为...大概是因为你...嗯.....比岛上那些男孩....好看一些。”

她难得羞怯,后又羞恼,“你笑了?”

没有,我没笑啊。

其实是笑了,笑她的可爱,笑自己的幸运——万幸我尤有一张脸,曾几何时我无比厌恶这张脸。

可笑着笑着我又偷偷背着她哭了。

我舍不得。

我告诉自己再多待两天,起码给她留点东西,要安排好,我是她夫君,是她孩子的父亲,我不能无缘无故离开。

那样太伤她了。

但第二日落光告诉我——救回来的那两个幸存者其中一个失踪了。

另一个倒是死了,自然死了,我毒杀的——却没想到那个人如此机灵。

那就更麻烦了。

我不再磨蹭,说自己离家太久,要回去见一见父母,天知道我恨不得把那位父亲剥皮抽筋。

我告诉她,我一定会回来,在孩子出生前一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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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告诉自己。

她沉默很久,却进屋给我收拾了衣物,我拿到衣物的时候,发现外衫上有点滴泪渍。

分别的时候,我几乎落泪,说对不起。

她却笑着整理我的衣领,说:“我信你,照顾好自己,莫要让我心疼。”

她永远知道我想什么。

这天地间也只有她一个人信我,也只有她会心疼我。

但我却只能离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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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瞎了,可就算不能见物,其他方面我却比常人还要厉害得多,我回到了中原,乔装易容,以瞎眼智者的身份逐步进入了门阀,用阴谋诡计影响门阀逐鹿,战争逐渐挪到了陆地,我知道这样的动乱也只有一个方法解决——一统。

我的时间不多,还有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

于是我写了《江川河图》,我一人是无力的,但它会成为一种毒快速蔓延进入每个门阀势力中,指引他们按我的意图杀戮征伐.....

很多人为此死了,可我不在意,仿佛我天生适合此道,游刃有余,如鱼得水。

除了染衣之外,我本就不在意他人生死,但我也不太肯亲手杀人——我的孩子快出生了,我不愿将业报摊在她跟孩子身上。

一月一月过去,海域战争已经停下,但我隐约有点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直到我遇上那个门阀。

我的家族,一群跟我有大半血脉相似的人。

他们没认出我,毕竟我易容了,只把我当做智者供奉。

但我晓得这个门阀的阴险毒辣,我的父亲恭恭敬敬朝我作揖,而我那位母亲亲自端来一碗莲子羹。

万般巧合,儿时我唯一从那位妓子生母手中得到的也只有她吃了一口觉得甜腻后扔给我的莲子羹。

那时天真蠢笨,竟觉得那是世上最美好的美味。

但我来了这家族后从未暴露过自己对它的喜好。

我笑着道谢,吃了一口的时候,他们的儿子来了。

是的,我的那位弟弟。

这位弟弟我是见不到他模样的,但估摸着应该很高,声量风雅,朝我行礼说话的时候气度非凡。

我隐约想起他出现在这世上时,举族欢喜,路过后花园听到几个家族属臣在那私聊——本就该有嫡血贵胄继承大业,怎么能是妓子所生呢,听说十三岁前一直在青楼勾栏,其余门阀都笑我们门阀少宗竟是妓楼娼子,没准还是□□被□□的....

那时我站了良久,那一夜就梦到了生母死前看我的模样。

一次又一次。

如今再听这位真正少宗的言辞,我也只是一笑,夸他必然风采出众。

两夫妻十分自得欢喜,这位少宗恭敬,还说要拜我为师,且上前来亲自侍奉喝莲子羹。

我笑着答应了,他近前来,我隐隐觉得此人身上味道有些熟悉,一刹那间就有了隐隐预感,但波澜不惊得接过了他递过来的莲子羹,吃了几口。

他们三人都笑了。

我假装中毒被他们囚禁起来,他们要我默写下完整的《江川河图》,我答应了,但当夜就离开了。

他们拦不住我,但我没有给他们下什么蛊毒,非仁慈,只是我们那个时代,家族血脉族亲的思想很重,我虽不在意,但为了我的孩子着想,依旧不太敢肆意妄为——倒是给那位弟弟下了一点蛊,今夜,他下面那子孙传代的玩意大概是要烂的,然后眼瞎喉破,看不见说不出话,迅速全身溃烂,只能跟活死人一样。

歹毒吗?我可不是嫉妒他,是他必须死啊——谁让他就是当日到了长生岛后又逃走的人呢,他恐怕已经揣着对长生岛的觊觎蠢蠢欲动了。

但他肯定没把这个秘密告诉族里——因为贪心,想独占。

所以他今夜就必须死。

我摸了下自己的眼睛,忽然很想染衣。

上了船的时候,我感觉到海风清冽,但喉中不知为何有了腥臭。

毒?我竟中毒了。

我仔细思索,确定自己没有留下任何机会给对方,但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中毒,而且无药可解——那是血骨丧蛊,来自于我生母的尸骨。

是谁呢?大概是我那位父亲,从前就听说他跟苗疆那边的巫人很有往来,他晓得我还活着——恐怕也只能是从那位弟弟身上得知的。

我与他年轻时太相似,那位好弟弟不可能认不出来,所以当日才会及时逃走吧,安全回归后,着手心腹准备探查长生岛,但他的心腹何尝不是他亲爹的心腹,或许跟心腹推心的时候,我跟长生岛就都暴露了,但我的好父亲又找不到我,于是让苗疆巫人挖出了我生母的尸骨,在尸骨上直接下血骨丧蛊,这等鬼魅邪术当世罕见,但并非不存在。

我在船上吐出黑血,茫茫海域也无法医治,且我最怕的是那巫人会寻着我的尸骨找到长生岛。

所以我不能回去。

调转船舵,我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兜兜转转,我的命运竟如最初,在海上挣扎浮沉。

那时想着死了就算了,不甘的只是无法复仇,此时最痛苦的却不是无法复仇——而是我答应她的却无法允诺。

我回不去了,染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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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自己确实是死了,却不知为何在冰冷彻骨的寒冰水里,只有一点点神智,却感知不到身体,仿佛灵魂游荡在这片冰冷天地里。

我活着,只能证明染衣找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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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也只有她会来找我,又只有她会在意我的生死。

我活了,必是饮了她的血。

一时我竟痛苦难以自抑,想要掌控身体游上去,却没有丁点办法,那种孤独跟痛苦是无比折磨人的。

我不知醒来是何年,也不知我真正出那湖水又是何时,我只晓得自己在水里待了很久很久。

爬出水面到陆地的时候,看到的是似乎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荒凉岛屿,我竟看得见了!

可没有半点惊喜。

郁郁葱葱,渺无人烟。

依旧是那座岛,却找不到半点曾经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