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问你呢。”听到上司发话,宋元忠拱手而奏:“禀殿下,韩叔同与赵逆颇有私交,为防万一,且命他在洛京留守。”
重揆稍加思索,便出言替韩叔同辩白:“宋卿提醒得是。韦詹事同孤说过,韩赵二人是酒友,交情不深,再说三法已定谳,此案只涉及赵逆一人,与韩叔同无关,让他随驾并无大碍。”
“殿下!臣以为赵逆心有不忿必然不止一二日,韩赵二人时常通宵酣饮,难说韩叔同不曾从赵逆那里听到污蔑殿下的悖逆之言,若他听到却不举发,那对殿下必有异心。为图万全,臣恳请殿下莫让韩叔同随行。”
重揆还想维护韩叔同,可一时不知如何辩解,还是韦贤出面解围道:“宋郎,殿下自有分寸,时辰不早了,先送殿下回去歇息。”韦贤护住重揆便要离开,宋元忠竟直接挡在二人面前道:“殿下!韩叔同执掌东宫文案,熟知机密,若殿下执意让他随行,请先罢去他文学一职!”
“宋詹事,不得无礼!”韦贤出言训斥,宋元忠悻悻而退。
重揆被韦贤迎上轺车,径直返回兴福宫,一路上闷闷不乐。
韦贤是一年前在礼部尚书任上兼领的东宫詹事,因他做过韩凤上司,赵逆案发时重揆还曾怀疑他也有牵连。
为消除重揆疑虑,韩叔同曾细细分析过韩凤与韦贤的关系。韩凤作为礼部侍郎本为礼部尚书韦贤卿副,却加带平章政事差遣,权势竟越过上司韦贤,想必他二人在礼部共事时不太融洽,而韦贤转任东宫极有可能出自贺泰一党的运作,应当是为了让韩凤独掌礼部。韩叔同还进一步分析,凭韦贤之家门、资历及才干足够跻身宰辅,只是时运不济,而他本人年逾花甲,必然期望能在作古前当上几天宰相,一再重用自己应当也是想凭此亲近储君,方便日后擢升相位。
韩叔同向重揆进言,可以设法成全韦贤多年宿愿,助他登上宰执之位,必能将他收为己用。重揆也觉得韩叔同言之有理,不仅平日与韦贤亲近,还在思考如何向皇帝举荐。
少詹事宋元忠着实令重揆意外,往日不声不响,只知埋首苦耕,今日表现却丝毫不减言官本色。
重揆回宫后先到南薰殿更衣,接着去了内坊局。内坊局统管东宫宫内之事,由长秋省分派一员少监兼领内坊令,官署设于兴福宫内。内坊局官署后堂内,内坊令怀忠向重揆呈上一纸名单,上面是此次随侍太孙北巡的东宫内官。
“没有安排宫人?”
怀忠没有作答,只是略微瞥向侍立在重揆身侧的幼禾,重揆随之向身侧转头,稍带愠色问道。
“苗掌正,是你自作主张吗?”
幼禾的官职是掌正,本来是执掌宫内文书、宫室出入等事务,因东宫人手不足,常年服侍于重揆身旁,照料其饮食起居。幼禾见重揆责问,当即叉手跪地,陈述缘由。
“禀殿下,奴婢受命挑选随行宫人,有失职之过,请陛下治罪。微贱之躯,自不足惜,弱女子熬不过北国风雪,万望殿下垂怜众宫人,莫要让她们受风雪之苦。”
“荒谬!”
重揆拊膺厉斥,详作震怒,怀忠听得惊惧,因为太孙殿下素来温和,极少如此愤怒,况且还是冲着备受他宠信的宫人发怒。怀忠见重揆怒意正盛,当即告退,可他一退出内堂,重揆却瞬间缓和下来,平静地向幼禾问话。
“你心疼东宫姐妹,那为何不添上你的名字,自己一人去瀚海替她们受罪呢?”
见幼禾沉默不语,重揆竟露出一丝戏谑,在幼禾耳边轻轻问道。
“你是怕添上你的名字,会有闲言碎语吗?瀚海牛羊肥美,不去可惜了。”
幼禾依旧不为所动,重回见状索性提高嗓门,故意朝着殿外喊话,继续激将。
“那孤封你为昭训,作为孤的妾室在北巡途中照顾孤的饮食起居,这样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如何?”
幼禾知道太孙是在戏耍她,仍然羞红了双颊,嘴里嘟囔着告退,便匆匆跑回南薰殿。幼禾刚一出内坊局,周遭就响起一阵欢声笑语,重揆听着颇为得意,随即起身,独自踱步走回南薰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