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朦胧。</p>

一阵轻风掠过山岗，话语声随之响起——</p>

“就此歇息，晚间赶路！”</p>

“遵命！”</p>

“这般赶路，仿若恶鬼夜行！”</p>

“老狐，休得胡言乱语！”</p>

“哎呀，如此昼夜颠倒，老狐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何年何月……”</p>

“十多日过去，想必已走了十余万里的路程，只要是方向无误，便无大碍。据于野所说，眼下应为神域元年的十月下旬。”</p>

“何为神域元年，老狐更犯糊涂了！”</p>

“神域纪年，或效仿古法，颇为晦涩难懂。于野遂以抵达神域之日纪为元年，倒是简便易懂。何况仙凡寿元有数，你我记下走过的春秋岁月，能够不枉此生，足矣！”</p>

“仙子境界高远，老狐受教了。咦，头领他……”</p>

对话声之外，山岗的四周寂静依然。而神识可见，一道隐去身形的人影离开山岗，独自奔着不远处的山崖走去。</p>

“老狐，于野他整日里劳心劳力，甚是辛苦，容他独处片刻！”</p>

“仙子所言甚是……”</p>

于野停下脚步，回头观望。</p>

山岗上，三位老友同样隐去了身形，这是怕泄露行踪，不得不多加小心。见渊已在闭目歇息；邛山喜欢啰嗦，秉性不改；青衣一改往日的清冷孤傲，不仅善解人意，而且变得颇有耐心。</p>

嗯，仙子变了，变得有血有肉、有情有义。</p>

于野撩起衣摆坐下。</p>

如此昼伏夜行，并不劳累，奈何一路上不敢高飞，也不敢全力施展遁法，又要避开沿途的神修，难免令人心神疲惫。不过，令他伤神的并非眼前的处境，而是未知的前景所带来的惶恐与茫然。</p>

虽说充当了几日的火工杂役，遭遇古神山的一场乱战，并且杀人搜魂，而他对于陌生的神域依然知之甚少。唯一让他断定的便是神域没有仙道净土，执念或将又一次落空。</p>

既然如此，数百年来的坚守，所为哪般，他又该去往何处？</p>

于野想到此处，瘦削的脸颊露出一丝落寞之色，翻手拿出一坛酒。当他饮了几口烈酒，心头的郁郁之情稍稍缓解。</p>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冷尘师兄与归元子老道。曾经的两位道友，看似嗜酒如命，又何尝不是心念彷徨，困守于迷途之中，唯有借酒宣泄心头的苦闷，殊不知饮入口中的是酒，而咽下的却是岁月的孤独……</p>

于野吁着酒气，两眼透着怅惘之色。</p>

山崖下，是一道狭长的山谷，数十里外，有炊烟升起，还有房舍、田园，以及凡人出没的身影。</p>

遑论是大泽、蕲州、燕州、幽冥，或星域、神域，凡人的日子没有分别，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忙忙碌碌中度过百年时光。也许，这便是凡人的宿命。修道者却不甘沉沦，试图踏破轮回、追寻永生。而即使寿元千年、万年，又能怎样呢？仍旧是打打杀杀，烦恼不断。鸿元、梅祖之辈如此，他于野亦如是……</p>

“于野！”</p>

话语声响起，一缕轻风盘旋而来。</p>

“仙子！”</p>

于野收起了酒坛。</p>

青衣来到山崖之上，依然隐去身形。神识之中，可见她款款坐下，带着疑惑的口吻出声问道——</p>

“为何前往神巫山，能否告知一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