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晗握着红绸的手猛地一紧!</p>
他霍然抬头看向盛紘,眼中充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p>
这是什么话?!</p>
在女儿出嫁的当口,在女婿面前,竟说出“自己选的路”、“好自为之”?!</p>
这哪里是叮嘱,分明就是撇清!是警告!</p>
是当众宣告这女儿从此与盛家再无深情厚谊!</p>
“这……这对吗……”</p>
一股巨大的羞辱感,瞬间就淹没了梁晗!</p>
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被盛家,被眼前这个看似温和实则冷酷的岳父,狠狠地摆了一道!</p>
他娶的,到底是什么?</p>
盛紘在说完这句后,就仿佛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也不再看任何人,更无视梁晗那震惊又愤怒的目光,对着管家微一点头,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道沉重的侧门之内。</p>
那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p>
“父亲……”</p>
盖头下,墨兰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呜咽,身体晃了晃,若非喜娘死死架住,几乎瘫软在地。</p>
盛紘那句话,彻底斩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对父家温情的幻想。</p>
梁晗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握着红绸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p>
他死死盯着盛紘消失的门洞,又狠狠剜了一眼依旧如同石像般沉默立在阴影里的盛长权,最后目光落回眼前这顶仿佛带着不祥气息的红盖头上。</p>
所有的得意和盘算,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冰冷的愤怒和难以言喻的憋屈。</p>
这桩他本以为十拿九稳、甚至带着点得意的婚事,从一开始,就弥漫着一股教人难堪的虚伪和冰冷。</p>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p>
甚至,他的耳边仿佛有个域外天魔在叫嚣着带他去异世打一个叫做蝙蝠侠的家伙……</p>
梁晗摇摇头,甩掉自己脑子里的臆想,转而望向盛府的大门,其实,他曾叫人问过盛家的另两位公子,盛长柏和盛长枫为何缺席?</p>
尤其是盛长枫,他可是墨兰的同胞哥哥!</p>
他怎么也没出面?</p>
只是,盛府的下人早已得了吩咐,若有梁家或好事者问起,便只低眉顺眼、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回一句:“三爷……前些日子不慎伤了手,伤势颇重,实在无法起身,还望六公子和亲家体谅。”</p>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配合着府内若有似无飘散出的药味,足以让梁晗联想到许多,包括前一阵子盛府发生的匪徒作乱之事,更觉这桩亲事晦气无比。</p>
盛长枫那只废掉的手,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形的阴影,笼罩在这场仓促而冰冷的婚礼之上,成为盛家无声却最有力的控诉和切割。</p>
“起轿——!”</p>
喜娘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急于结束这场闹剧的仓皇。</p>
梁晗铁青着脸,几乎是粗暴地将红绸往墨兰手里一塞,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他不再看那顶轿子,也不再看盛府任何人,翻身上马的动作带着明显的怒气。</p>
“走!”</p>
他对着迎亲队伍一挥手,声音冰冷。</p>
鼓乐手们被这压抑的气氛所慑,吹打起来也显得有气无力,似乎有些不成曲调,但随着轿帘落下,瞬间隔绝了外面那冰冷、敷衍、充满鄙夷和愤怒的世界。</p>
轿子被抬起,在清冷死寂的晨光中,摇摇晃晃地驶离盛府侧门。</p>
墨兰蜷缩在狭窄的轿厢里,盖头下泪水汹涌,盛紘那句“自己选的路”、“好自为之”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早已麻木的心脏,带来尖锐的刺痛。</p>
这句话,彻底斩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对父家温情的幻想,也像一道冰冷的符咒,预示着她踏入梁家后的艰难处境,她紧紧攥着那截冰冷滑腻的红绸,仿佛攥着自己飘摇欲坠的命运。</p>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也无比清晰地回忆起几个时辰前,在那昏暗、空旷的寿安堂里的一幕——</p>
天尚未破晓,屋内也只点着几盏昏黄的烛火,光影摇曳,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阴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