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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安堂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弥漫的寒意与焦灼。</p>
盛紘背着手,在堂中来回踱步,官袍下摆带起的风都透着烦躁,而王大娘子坐在下首的玫瑰椅上,手里死死绞着一条帕子,指节泛白,脸上却交织着对家族名声的忧虑与一丝……幸灾乐祸的快意。</p>
“活该!叫你宠妾灭妻,把这这丫头养的跟她娘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王大娘子在心里暗暗快意:“这下好了,不要脸地爬到别人床上去了,还不如一早就直接掐死算了!!”</p>
不过,她嘀咕归嘀咕,但面上倒是不敢直接显露,以免惹得盛紘生气。</p>
整个屋子里的空气,凝滞得如同是灌了铅一般,沉闷无比。</p>
“吱呀!”</p>
厅门一声轻响,房妈妈搀扶着盛老太太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p>
那深青色的素褙子裹着老人瘦小的身躯,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与……尘埃落定的疲惫。</p>
“母亲!”盛紘猛地停步,几乎是扑到老太太面前,声音急切嘶哑,“如何了?梁家……梁家怎么说?”</p>
他眼中布满血丝,那是屈辱煎熬后遗留的痕迹。</p>
王大娘子也立刻起身,虽未开口,但那双紧盯着老太太的眼睛,泄露了她全部的紧张与期盼。</p>
盛老太太在房妈妈和赶上前来的盛紘搀扶下,缓缓走到主位坐下。</p>
她接过房妈妈奉上的热茶,却并未饮,只是用那温热的白瓷杯暖着枯瘦冰凉的手指。</p>
盛老太太抬眼,目光缓缓扫过儿子焦灼的脸和儿媳复杂的神情,声音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沙哑,却异常清晰。</p>
“成了。”</p>
短短两个字,却像巨石投入死水,在盛紘和王大娘子心中激起截然不同的巨大波澜!</p>
“成了?!”</p>
盛紘猛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瞬间涌起一股病态的潮红!</p>
那是狂喜与屈辱激烈碰撞后的扭曲,他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好!好!成了就好!保全了……保全了盛家颜面就好!”</p>
“呼——!!”</p>
王大娘子则也是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肩膀瞬间垮塌下来,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带着报复性快意的笑容在她嘴角蔓延开来,又被她强行用帕子掩住。</p>
成了!</p>
那个心比天高、不知廉耻的庶女,终于要滚出盛家了!还是以这种“体面”的方式滚出去!</p>
她几乎要笑出声来,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畅快。</p>
“婚期,”老太太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各异的心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定在春闱之前。月内。”</p>
“月内?!”盛紘脸上的喜色瞬间僵住,失声惊呼,“这……这也太过仓促!三书六礼如何走得完?嫁妆……”</p>
他并非心疼墨兰,而是这仓促本身,便是盛家另一层难以启齿的耻辱!</p>
“仓促?”老太太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目光如冰锥刺向盛紘,“不仓促,难道要等她显了怀,让全汴京看盛家和梁家的笑话?”</p>
“或者?是让御史台给你的弹章再多一条‘秽乱春闱’的罪名?”</p>
她的话语毫不留情,彻底撕开了那层遮羞布,将最不堪的现实赤裸裸地摆在盛紘面前。</p>
顿时,盛紘就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哑口无言,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化为一片死灰。</p>
“是啊,那孽障……那孽障的身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