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几代枝繁叶茂,任康有三个兄弟,兄弟中唯他一人还在官场,其他二人皆去了鄞县,族中叔伯又少有在江南的,宗族在北方,所以宗族中且他父亲这一脉在南方。
任康的父亲任老爷子年事已高,游历官场已是力不从心,便随了其他两个儿子去鄞县养老,鄞县四面环海,海路发达,来往船只多,任家兄弟二人在鄞县闯出了一番事业。
任康回国,鄞县来了好几封家书,催着任康回家去看看父亲母亲。
任薇没见过爷爷奶奶,听王妈说任家二老的规矩极大,任老爷又是个老派的,如果不是任太太娘家实力雄厚,任太太可能还真要在乡下伺候公婆。
那怎么办呢,百善孝为先,任先生把公务忙完,告一段落了,就吩咐了王妈收拾行李,他要去鄞县,去双亲膝下尽尽孝心。
王妈拿眼睛横着看任先生,林家就在上海,任先生不想着去岳家拜访,而鄞县坐小汽车都要有一天的路,先生怎么想的。
“王妈,太太身体不好,你带着佣人们去收拾,有劳了。”
王妈虽然是下人,但在任太太眼里就和亲人一样,任先生平时也多敬她三分。
“你去,书房吧,这点子事情女人家才能弄得灵清的啦。”
任太太打了个圆场,催着任先生上楼去处理公务。
王妈自然不可能是因为要整理点东西心里不痛快,任太太心里清楚,王妈这是再给她抱不平。
“不晓得先生在想什么,从前每回去那乡屋地方,老太太都给您气受,还总拿孩子说事……”
“王妈,叫你收拾你就收拾,你要是不受累,那我亲自来。”
任太太忙打断王妈的话,她往任薇身上瞟了瞟,给王妈使了个眼色。
王妈暗骂自己,没事提什么孩子,真是。
“哎哟,这要去乡下啊,我们要多带点衣服的,那里比我们这里要冷伐,我上楼,上楼去看看给你们多带点衣服。”
任薇对任太太和王妈之间突然的转变,心下了然,不管过了多久,她心头都会有些涩涩的。
她刚来任家时,任家夫妇想过把她的名字记到族谱里,但任老太太忌讳她的来历,百般嫌弃,几次来信痛斥任太太,这些她都是偷偷知道的,王妈有次说漏嘴了,家里只当她还小听不懂,她也遂大人愿,假装懵懂,跟着生母她学会的惯是些装模作样的把戏,那时也没当回事。
后来任薇大了些,任先生在饭桌上提及此事,彼时的任薇才明白不能写进族谱是什么意思,那便是她无论都不能算是任家人,都不能算是任家夫妇正经的女儿,那时她有自尊心了,即便任太太再耐心开导,她在任家的归属感也渐渐的少了几分。
“薇薇啊,你也去看看吧,鄞县到底是要去的,你也去做做准备,下午啊,姆妈带你去买几件旗袍,我们薇薇啊也是大姑娘了。”
“我省的啦,那我上楼啦姆妈。”
任薇嘿嘿笑着仿佛一点也没刚才的小插曲影响到的样子。
任太太心里叹了口气,她这辈子唯一的女儿,她花了多少心血才让那个在楼梯间睡觉的女孩变成现在这样阳光开朗,这次去鄞州可别弄巧成拙。
任太太转念一想,那到底是任先生的生父生母和亲手足,顾着任先生的体面,她也得忍了那两个老顽固。
任薇买了两件旗袍,她从前只穿洋装,一来是任太太向来只给她准备洋装,再就是从前在国外,穿洋装好入乡随俗,她不想成为同学们中的异类。
乍一见女儿穿上旗袍,身姿婀娜,任太太皱起了眉头。
“姆妈,是我这么穿不好看吗?”
旗袍大多是修饰身材的,从没穿过旗袍的人多少会觉得旗袍有些拘束。
任太太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才发现女儿出落得这样好看,不知将来会被哪个混账骗走。”
“哪能说这样的话啦,小姐你自己也说混账,那将来就不许我们薇薇遇到的是个如意郎君啦。”
王妈嘟着嘴满脸写着不高兴。
“是呀,任太太,你家小姐出落得亭亭玉立,将来碰上的肯定是个如意郎君啊。”
旗袍店的老板举着三四件旗袍,嘴里满是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