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理一下qq吗。”
“没事,不管它。”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你晚上都在这里睡的吗。”
“是啊。”
“你家在这附近吗。”她问了一模一样的问题。
“没有,我是过来这边投奔我兄弟的,算是来这里体验生活的吧,他现在去打工了。”
“那你不跟着去。”
“我来这里就是不想整天打工啊,现在身上还有点钱,花完再去打工。”
“又不想打工,又不想读书,读书时候又辍学,是吧。”她笑了起来。
“我可没有辍学。”
“没辍学,初中毕业,高中毕业?”
“大学毕业。”
“放屁吧你。”
“我没有,我是读完了大学,虽然只是个破大专,我那个朋友就是去打暑假工时候认识的。”
“那你还不去找工作。”
“不想去,几个月前去实习过,再也不想去打工了。”
“为啥。”
“跟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啥意思。”
“就是那高楼大厦。”我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一片漆黑,分不清墙壁和天,她看着我,我又看向屏幕。
“那现在呢,当大神咯就是。”
“我可没那个本事。”
“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堕落吗。”
“不觉得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知道自己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对于我这番说辞她没有回应,只是眨了眨眼睛,看着我。
过了半晌,她说道,“你待会要是不想在这里睡的话也可以去我们店里休息。”
“去你们店里?理发店吗。”
“是,但是只能睡一晚”
“有的睡吗,那。”
“你要房间给你睡什么的就没有了,店铺里面的沙发就有的睡。”
“那没问题啊,总比在椅子上舒服,但是为什么只能睡一晚。”
“因为这两天老板都不在,你去睡一下没问题,再说,带你过去,你不是说你最近都在这边挂着吗,没事可以去找我玩,我要是再来上网的话可能要过段时间了。”
“我可以跟你在qq聊天啊。”
“我不要,我不缺人聊天。”
“噢,好。”
“不过你还是找个时间回去吧,你看着也不算在这里混的人。”
我笑笑,想反驳她点什么,想了一下还是算了。
我们差不多玩到了一点半,她就说准备要走了,我有些心疼我的网费,毕竟是包夜的,而现在才上了一个多钟,我们走过柜台的时候,阿杰看了我们一眼,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我这回又感激起他的沉默来。
走在路上,我说你店在哪里,她说你不是在这里混的吗,你猜一下。我说满哥也就带我去逛了那么几个地方,不是美食街就是旅馆街咯。她说不是,没那么前,要在老街后面,我说总共就四条街,老街后面哪里还有街。她说老街后面没有一整条的街,但是有几间理发店,我半信半疑,就没有说话,只能跟着她走着,经过旅馆街的时候,能看到有很多人直接在地上躺着或者趴着,旁边就是高高的大楼。有些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块红砖头,垫在自己的头上,有些人则是用自己的拖鞋垫着,我们走过去的时候,那些人有些还会睁开眼睛看一下我们。
“今天回来的太早了,他们有些人还没有睡着。”
“可能是你的靴子声音太大,吵到他们了。”
“屁!我前几天来的时候都没吵到。”她不能大声地说话,但是又要放出狠话来,所以使劲地拉扯着自己的脸。
我们又往前走了一段。
“那你叫什么。”
“我叫陈仰。”
“陈仰是吗。”
“对。”
“你从来没有认真地叫我一句师傅。”
“什么?”
“我教了你那么多,你以前都倒数第一的,现在起码能跑到中游了吧,每次都是我叫你徒弟徒弟,但是你都没有叫过我一声师傅的。”
我有些无语,什么叫教了我那么多,就连怎么漂移都是我亲自问的,直接就叫我上道了,让她跟我单独跑跑练一下她还说就要在比赛当中学习,我只是单纯的陪玩好吧,而且什么时候就变成跑到中游了,只不过现在能跑到倒数前三了……
然而她说这话语气又有些重,好似在抱怨,我只好暂时顺着她。
“好吧好吧,师傅。”
“你再叫一声。”
“师傅。”
“嗯。”
“可以了吧。”
“可以了,你一直不叫我还觉得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呢。”
我顿时怒火中烧,可以确定她在戏耍我了,“你不知道杨过叫小龙女也是叫师傅的吗。”
她愣了愣,哒哒哒密集的声音响起,气急败坏地朝我踢来一脚,我马上灵活地躲开了,她整个人摇晃了一下,终于才站定。
“下次不教你赛车了!”
从老街的尽头拐了个弯,这会儿我才发现后面有一块像空地一样的东西,长度大概只有四分之一条街那么长,接近拐弯的那会儿她就不说话了。
一个女的在第一家店门前低头站着,头发全部倒垂了下来,听到有脚步声头微微抬起,倒垂的头发歪到了一边,她在女生中算是高的,足有一米七五左右,脸盘圆圆的,打了下招呼,朝阿连努了努嘴,阿连摇摇头。
她身后理发店的灯已经关了,就剩下一些橙色的小灯。
我们继续往前走,前边隔着大约二十米又有一家店面,已经关上了卷帘门,她走过去,用钥匙开门下的孔洞,我恍然间有种不安的感觉。她往上拉了一下,顿时发出“哗啦”一声。
进去后她又把门给拉了下来,锁了。屋子里灯没有全关,有一些粉色的灯点缀着,朦朦胧胧,看起来有些迷幻,她指指里边的一张沙发。
“沙发旁边有一张空调被,你就盖那个吧。”
我走过去,坐了下去,又躺了下来,在沙发上摸到了一个抱枕,拿过来当做了枕头。
她在沙发后坐下,“你不用去洗澡吧,我们这可没有衣服给你换。”
“不用,我在网吧洗过了。”
“在网吧怎么洗?”
“我有带去一个桶,里面有沐浴露洗发露,洗好了以后就晾在储藏室的衣帽架那里。”
她稍微睁大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看来你真不是大神。”
“我早都说了,你不信。”
“你跟网吧那些人关系很好。”
“还行吧,网管很照顾我。”
“晚上那个?”
“白天的,晚上那个才刚认识不久。”
“那你人缘不错。”
“还好,他还给我放了一个杯子在那里,我在那里坐着的时候可以喝水。”
她看着我讲完,笑了一下,“看来这里的人都对你挺好的。”她低下头,似乎是在把沙发里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拿走。我看到了一包薯片,有几片已经掉出来了。她拿走以后还用手拍了拍。
“是啊,这里的人都对我蛮不错的,外面就不是这样了。”
“嗯。”她少见地没有反驳我,坐下来在剥一个柑,桌上还放着几个青绿色的柑,柑底下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盘子。我一向不喜欢这种盘子,很重又易碎,只适合用来装饰。我还是喜欢小时候家里人拜神用的那些橙色塑料盘子,印着花和鸟,可以好几个叠在一起,又耐摔,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把它们藏起来。那个柑的皮看起来很薄,倒有点像是橙子了,但是她很顺畅地就把它剥了开来,拨开一部分旋转着,像一朵依次盛开的青色的花,而这花在灯光的照射下又泛出淡淡橙色,她刚剥开那皮我们之间就弥散出一股清新的酸味。
她掰成了两半,一半递给我了,我看了一眼。
“谢谢,我不吃。”
她的手一动没动,就那么伸着,那半个柑离我不到二十公分,放在她白皙的一动不动张开的手掌上,差不多有十秒,我有些烦躁,但是想到是她带我过来这边睡觉,于是不情愿地接了过来,但是攥在手上,没有吃。
“你这人哈,还挺顽固的。”
“没有。”
“一般人都不会拒绝一些好意的。”
“我知道,只是我不想吃。”
“不是,你不知道,即使一般人不吃,看到别人拿过来都会礼貌性地拿着,何况我已经伸着手一动不动大半天。”
“没有这回事,我是真的不想吃东西,太晚了现在。”
“别解释了你。”
“算了,你把我当成是一个没有礼貌的人吧,有时候一些礼节什么的,我也不太会去考虑。”
“你不是不知道礼貌人情什么的,你只是不屑于这么做。”
“你怎么突然长篇大论起来了。”我觉得有些好笑,在这氤氲朦胧的环境下,这个带我过来的女孩此时一反常态,一边往嘴里塞着一瓣瓣柑橘一边对我进行剖析。
“没有,大晚上的瞎聊聊而已。”她翘起的二郎腿换了一边,把最后一半柑塞进嘴里,仿佛没怎么咀嚼就吞咽了下去。
她起身走了,我看到桌上放了剥开的一整个完整的柑皮,我把手里的半个柑也放到了桌上,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在床上睡了,我觉得这沙发很舒服,很柔软,似乎比那些木板床都要软很多,我摸到那柔顺的毯子,稍微拉过来盖在自己身上,这会儿柑的味道已经消散了,我又闻到了洗发水的味道,能听到洗手间里面的洗澡的水声,哗哗啦啦。
就在我要睡着的时候,一个拖鞋声走了下来,走到了桌子前,就在我旁边,我闭着眼睛,就想这样子沉沉睡去,然而厕所的水声还是哗啦啦地响着,我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那个人,她不是阿连,身上围了一条浴巾,头上则是用各种发夹子夹着。
“你怎么进来的。”
我有些艰难地坐起来,光线太过昏暗,我不太看得到眼前这个女孩子的表情,然而我还是呆呆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阿连……”我手指着厕所的方向,脑袋晕乎乎的。
“她就叫你在这里睡是吗,没有叫你睡房间。”
“没事,我睡这里就可以了。”
“你们在哪里认识的。”
“网吧。”
“在网吧打游戏认识的吗。”
“是。”
“除了打游戏还做什么。”
我觉得她就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问个不停,但是她的语气又在不断驱散着我的困意。
我愣了半晌,“除了打游戏……还有说话。”
黑乎乎的依旧看不太清,她像是笑了起来,又换上一副轻蔑的眼神,什么也不说就走了,上楼梯之前还敲了敲厕所的门。
“叩叩叩。”
“干嘛啊。”厕所里传来阿连的声音,那人倒是直接走上去了。
没一会儿水声停了,阿连的声音又传出来,“陈仰你敲我门吗。”
“没有,是刚刚楼上下来的一个女的。”我这会儿睡意也去了大半,站起来在房间里乱逛,还把桌上的柑吃了,走到厕所门口说道。
厕所门开了,阿连走出来,她没有披浴巾,而是换好了衣服,正蹲着拉开桌子下面的柜子在翻找什么东西。光线有些暗,看不出来她有没有洗头,但是散发出一阵很香的沐浴露味道,在仅有的光线中,我看到踩着的拖鞋不断漫出一些水来,在地上留下水痕。
“她是不是不想我在这儿。”
“噢,没事,你睡吧。”她走到桌边看了一会儿,把桌上的柑皮扔到了垃圾桶里。
“嗯。”
房间里就几片镜子,几张旋转椅,一张桌子一张长沙发,墙壁旁边还有一个洗漱台,上面吊着一个花洒,应该就是给客人洗头的。但是地上很干净,看不到有头发。我想找电动剃发刀看一看,然而只在镜子前找到了梳子。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像,灯太暗了有些模模糊糊,感觉好像跟印象中的自己变化不大,或许是头发长了些,还有就是胡子长了些,但这些只是我的想象,镜子里还是那个模模糊糊的人,仿佛随时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躺在沙发上,盖上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