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王屋现颠倒成局,微响动沧海挂帆(2 / 2)

冰火狼烟 孙小权儿 0 字 2023-07-13

水纳百川,何况一座王屋。既然无法游到顶,那便潜到底又何妨?

可能我这辈子所有的雷厉风行都用在了这次意外之旅上。我把背包的防水袋紧了紧,义无反顾的跃入水中。要知道在这之前我从未真正潜过水,朋友圈中的三亚是我的向往,却从未成行。唯一的可称为潜水的记忆还要追溯到初中之前,村口那条小河还没有干涸的时候,石桥洞下,三两伙伴,比试着谁憋气时间更久,谁能捞出更深处的石头。

所以当我跳起的瞬间心中格外激动,但入水的那一刻却心惊胆战。这水中果然有乾坤,而这乾坤极有可能会葬送掉我的性命,因为我发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向水底扯去。

高中学过的力学定律在这里似乎不适用了,浮力消失了。不,它没有消失,只是方向变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乾坤打了个措手不及,挣扎着吐了几口泡泡,拼命地想要浮出水面换口气,却事与愿违。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与那股相反的力量抗衡,便索性闭上眼睛随波逐流,就像小时候把脸没入水下,随着河流漂浮而下的感觉。

如此一来,心中仿佛没有那么慌乱了,思想又重新回到了脑海中:倒置的宫殿,广平的笔记。

颠倒局再次救了我。

上即是下,浮便是沉,如此而已。

我睁开双眼,顺着这股邪力的方向加速游去。一路诸多光影闪烁:人群、战乱、摧毁、重建,像是真实的存在,又似乎是缺氧后的幻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如梦似幻,突然下一刻仿佛听到水泡破灭的“啵”的一声,我浮出了水面,大口咳嗽喘气。

这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徒四壁,唯有一门,正中一个水池,我此刻便是从这里破水而出。水池不深,我的脚已经踩到水底,面积亦不大,或有伸展双手两倍之长,摸索着形状为漏斗型,几乎便是适才地面上那个巨大漏斗的微缩版。

此时的我只能用“习以为常”四字形容。管不了这莫名其妙的移形换影,不去管身上湿淋淋的衣服,我爬出水池,义无反顾地向门口走去,正如我之前坚定地走入这里一样。

而此时间段内此山中,另外一个人察觉到了一丝不同以往的声响。他将耳朵紧贴在那扇刻着合欢树叶的门上,仔细聆听。

“秋水,有什么发现?”另一个男人走过来,同样贴耳门上,与对方面对面。

这个被称为秋水的男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良久方才直起身来。

“沧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响?嗒嗒嗒,嗒嗒嗒。”

“好像是有一点,莫不是岩石应力释放形变的声音?”

“绝不是!倒像是某种机关运转的声音。”

“机关?你是说这里面还有另外一扇门,有其他人将其打开了?”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里流露出惊恐之情,无需言语,彼此心中同时想起一个人来。

“林广平!”几乎异口同声。

两人正是郭云帆与李淼,这是林广平再次不翼而飞后,他们第一次来到这里。从首次发现这里到现在已经过去九个月了。最开始的一个月,大家都饶有兴致地研究石门的开启方式,那像眼睛一样的树叶,那句唯美的文字,被赋予了更多历史以外的凄美的东西。全国知名的学者对石门上刻的那段文字研究再三,莫衷一是,终无结果。曾经一度有人提出采用破凿、绳锯甚至爆破的方式打开石门,却直接被否决掉。毕竟这里面隐藏的很有可能是极其珍贵的历史文物,任何唐突的行动都有可能对其产生灾难性的后果,因为谁都不知道强行破门后会不会有什么自毁装置。在摸索过程中,科考队通过机械装置向上、下、前、后、左、右各个方向施以接近抗压强度的推力,石门均纹丝不动,仿佛这并不是一扇门,而是与这石壁融为一体一般。最终这里被战略性的封闭,直至林广平失踪后才再次解封。

至于已经打开的洞室石棺中丢失的东西,他们没有从林广平那里得到哪怕一丁点的线索。而林广平自然也未对石门的开启奥秘透露分毫。在他被捕的五个月中,林广平似乎精神失常,失去了所有的记忆,除了吃喝拉撒便只是坐着发呆。郭云帆作为林广平的师兄,也时常前去探望,情形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以至于很多人认为他可能也是受害者之一。

嗒嗒嗒的声音响过一会后便停下了,沧海秋水再附耳去听时,只剩下万古深山的沉默。

郭云帆盯着石门上的叶片,再次想起了林广平背上的纹身,这两者是多么相似啊!在专案会上他也曾提出过这个疑问,最终却因为没有更多指向性的证据而被推翻,毕竟谁能相信在华盖峰崩塌出溶洞很多年之前纹下的纹身会与此事有什么关联。

“或许这真不是巧合,而是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力量。”郭云帆心中想着。从前他还鄙视过李淼的玄学,如今也许只有玄学才能解释一切。林广平成为一名严谨的考古工作者以后,可能是为了与学术氛围相匹配,从来没有向人提过纹身的来历,只说是为了友谊。与谁的友谊?

“沧海,接下来怎么办?”李淼见郭云帆看着石门呆若木鸡,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郭云帆晃了晃脑袋,神情很快恢复平常,一摆手将其他人都召集过来,平静地说道:“如实汇报,提出疑虑,争议搁置,干正事!”

有人领了命出洞去了,剩下的人与沧海秋水一起再次一寸一寸地摸查这间洞室。尽管他们自认为对此处的一切已是如数家珍,之前将近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他们熟悉这里更甚于熟悉他们自己。然而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终究无法认识到这间石室背后的灵魂,这便意味着工作还远远不够。

“快上来,水来了!”有人在洞室台阶尽头喊道。

潮涨潮落已成常态,无人惊慌,众人沉着撤离。再次站在石柱形成的回廊之上,看着水波动荡,看着石壁上的文字,郭云帆口中喃喃自语:“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

“你在念叨些啥?”李淼用胳膊肘怼了一下郭云帆说道。

“水落而石出,这场水落下,会有什么出来呢?”

“我们都经历过多少次水涨水落了,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咯!”李淼满脸失落地说道。

“然晦明变化,四时不同啊!正如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我们亦不能两次进入同一个洞室,每一次水落,下面便是崭新的世界。”郭云帆一番文绉绉的说辞,惊呆了一些初次与他合作的人,但对于李淼来说却是司空见惯。

“说人话!”李淼道。

“我觉得有必要留人蹲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