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独一无二(1 / 2)

如意夫人的宅院灯火通明。

一盏盏做工精巧通常只能在皇宫里才能见到的翡翠雕龙七层宫灯,将大厅连同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照得亮如白昼。

老者没有猜错,富贵王今晚果然就在如意夫人的宅子里留宿。

——或许富贵王就是在等着他们返回。

他端坐在大厅的最中央,坐在一张巨大的红木案台后面。

案台摆放着一册摊开的卷宗,上面赫然记载着:

燕小山,男,武林四大世家之首燕家唯一流落在外嫡亲公子。

父,当今燕家掌门燕千峦之胞弟燕千重,英年早殁,寡沐父恩。母,郭氏,出身寒门,与母相依为命,十二岁因母病逝,愤而出走。

十三岁被忠杀堂收留,资质极高,学剑极快,十八岁开始执行任务,小试牛刀,深得组织看重。

二十岁剑法大进,决杀大王刀王胜雪技惊四座,二十一岁一剑封喉铁扇大侠铁镇湖于怡月楼,二十五岁挑杀镜湖山庄慕容庄主。

二十三岁伏击天下三大神剑之一天机神剑山庄庄主,令天机神剑山庄自此声势骤弱,频临瓦解。

二十五岁刺杀朝廷大吏江苏巡抚朱大人于巡抚府内,引起朝野哗动,为避风头及疗伤,被组织勒令隐身至今。

行动间数次负伤,肋骨断折五支,后背中剑三次,胸腔遭受重击伤及肺腑,左腿小骨碎裂。右手无名指及小指失去痛觉,左手大姆指及食指关节严重变形肿大,左耳半失聪。

刺杀朱大人之时身受重伤,垂死。

伤愈,但有严重隐伤,渐未明显影响行动。

每次行动必伤,伤久难愈,恐难活过三十五岁。

未见明显心理障碍,未生情感纠纷,未嗜药、嗜杀。偶酗酒,无其他不良嗜好。

个性坚韧稳忍,不喜交际,无女友,无朋友。

今年二十八岁,战绩赫赫,曾名列忠杀堂四大金牌杀手之一,但二十五岁之后暂无战绩,现况不明。

像这么样一个如此神秘的组织,如此厉害的一名杀手,江湖上几乎没有人能够收集到如此详尽的资料。

可是富贵王却只是轻瞄了一眼,便把卷宗轻轻合上了。

“另外一个人呢?”

他没有抬头,但谁都看得出他问的是站在案台左侧一名手掌包着纱布的黑衣人。

黑衣人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指节粗大,肤色如炭,正是鹰爪门第一高手西门先生的师弟。

“禀报大王,另外一名老头,应该是一名女人假扮的。”他毕恭毕敬地说。

“应该?”他问:“你确定?”

黑衣人略一沉吟,肯定地说:“确定。”

“你见到她的脸?”

“我见到的是一名老头的样子,可是无论她的身材,举止,轻功,剑术,还有发射银针所用的手法,都应该是一个女人。”

——女人和男人发射暗器时所用的手法,当然是有区别的,女人的剑术、轻功、步法,跟男人比起来,也是会有点不同的。

他说得很有把握,因为他是个很有经验的人,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

但这句话他其实还没有说完,因为他说着说着,忽然就捂着嘴巴整个人飞出了大厅,重重摔到地上。

没有人看见富贵王是怎么出手的,也没有人敢看。

大堂左右两侧默立着另外四名黑衣人,此刻全都把头压得低低的,只怕富贵王问到自己。

富贵王用一根手指敲打着案台,眼睛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他的目光已经放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坐在大厅另一侧,与所有人都保持着一段距离,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帽沿压得低低的,几乎就要遮住眼睛,面骨俊秀,鼻梁高挺,皮肤洁净白晳,年纪约四十左右,身子靠着椅背,一直在闭目养神,一声不出,仿佛已经睡着了。

没有人如此大胆,在富贵王似乎有事征询他的时候,居然还在装睡。

就算是真睡也不行。

所有黑衣人都在为他捏一把汗,富贵王却连一丝怒意都没有,甚至连两道锐利的眼光转到他身上时,都变得平和而温暖起来,就像在看着一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大门外专门负责收拾现场的人,已经将门外大街清理洗刷完毕,想必明天一早,这条街又将恢复往日的平静安宁,尔后,又将早些时候被燕小山和老头拼杀掉的几名黑衣人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抬进来,并排摆放在大厅前的院子空地上,只等待经验老到的仵作一到便开始验尸,用以准确分析凶手的武功来历。

富贵王冷眼如霜,端坐不动。

他不动,那个一直闭着眼睛装睡的人却忽然动了。

尸体一抬进来,他就像猫闻见了鱼腥味,一下子醒了过来,然后便从椅子上直接扑过去,绕着这几具尸体打了一个圈,停下来想了一下,跟着又绕一个圈,停下脚步再想一下,忽然双腿跪下来,整个人趴在地上,凑近他们的身体,特别是他们被银针射中的部位,死劲抽动鼻子,贪婪地呼吸着,好像是在分辨他们身体不同的体味,或者是受伤部位的血腥气味。

他伸长了脖子,连舌头都微微探了出来,动作看起来既猥琐又下流,仿佛真的就是一只饥饿无比的猫,正准备吃掉眼前的猎物。

良久,他又从死者身上轻轻抽出一支寸许的银针,放到鼻子底下,仿佛是在鉴赏把玩一件珍贵的上等古玩,脸上现出了愉快的笑容。

再一眨眼间,他的人忽然又一跃而起,准确无误地落足于富贵王的案台前不足一米处。

他的双眼还是紧紧闭着,精神显得有些亢奋,就像一名赌徒正在下一笔很大的赌注,轻轻搓着双手。

“柳公子如何判断?”富贵王饶有趣味地望着他。

“这个发射银针的老头确实是一名女人,而且绝非来自于忠杀堂。”他的表情虽然显得有些激动,一开口声音却又很冷淡,似乎很兴奋却又很憎恶。他接着说:“换句话说,一男一女这两名杀手,男的来自忠杀堂,女的却来历不明,不是同一个组织的人。”

没有人敢闭着眼睛站在富贵王面前说话,除了一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