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正好,绵云轻若柳絮。
素纱账幔上精绣着几缕红金色的花纹,映着窗外明澈如洗的天云日色,恰如几支开在雪地里的娇艳红梅。
我在紫檀木桌上平铺了一张宣纸,纸的边缘用一方青墨压实,又在纸面右下角处寻了一块洁白的空地,端端正正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我第一次用上古天语写自己的名字,下笔时内心稍有忐忑。
等到写完以后,我低头观摩了一小会,扯了扯夙恒的袖子,“你看对不对?”
他一手揽住了我的腰,和缓答道:“嗯,对了。”
听了他的话,我顿时觉得特别开心,手中的笔都忘记放开。
我想若是自己在此时化成了狐狸,所有的心事大概都会被摇动不止的九条尾巴出卖。
“那你可不可以在空白的地方添一点东西……”我抬起头看着夙恒,双眼一眨不眨,矜持又含蓄地引导他:“就像上次在花园里,你画了梅花,然后……”
然后就答应了要画挽挽。
夙恒从我手中接过笔,应声道:“添点什么好?既然你一向喜欢吃鱼,那就画条鱼吧。”
“不要画鱼。”我抬手按在宣纸上,脸颊微红了几分,试图将夙恒的目光引到我的名字上,“水里游的东西不好画,画路上走的好不好?”
我担心他会画一只芦花鸡给我,于是更努力地添了一句:“不仅长得漂亮,还又乖又听话。”
在我还小的时候,这句话是爹和娘对我的一致定义。
然而夙恒听了以后,却是笔尖一顿,没有开口应答。
清晨日光初盛,将殿内景象照得朦胧了几分,日影浮上纱缦,他的唇边似是带了笑,我凝神将他望着,又觉得自己好像看错了。
我静了一阵,心里有些感伤,忍不住抬起头来,双眼水汪汪地看着他,“化成原形还有九条尾巴的那种。”
他低头笑了一声,手伸过来轻捏了一把我的脸。
我得寸进尺,靠近他身侧蹭了蹭,听见他低声同我说:“画你现在的模样,还是九尾狐的原形?”
我仔细想了想,实话实说道:“两个都想要……”
夙恒提笔在宣纸上勾出一个轮廓,收尾时笔墨一转,晕出几条狐狸尾巴。
一个粗略的草图,已经让我佩服得紧,看他的眼神也不自觉地放起光,兴致勃勃道:“你画得这么好,报酬肯定也很高。”
我想起自己现在有很多金银珠宝,心里顿时有了底气,但转念又想到那些宝贝全都是夙恒送我的,便不知道这个酬劳要怎么付了。
夙恒的指间夹着那只玉杆笔,云淡风轻道:“过来,让我先收个定金。”
我颠颠地挨过去,便被他握住了一只手,而后十指相扣。
窗外清风落雪,殿内纱账流云,初晨的暖阳斜映窗棂,满室都是冬日拂晓的明色。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什么话也没有和我说,殿内还这样安静无声,我忽然想到了水远山高,天长地久,相濡共白首。
到了最后,整张画已经做完,我低头仔细观摩了一阵,出声问他:“你是第一次画九尾狐吗?”
“不是。”他道:“不过每次画的都是你。”
我有些讶然,心里又按耐不住欢喜,便应了声道:“那这样说来,你从前也画过我是不是?”
夙恒收了笔,随即道:“画过很多次。”
他低头看着我,嗓音略带低哑地唤了一声:“挽挽。”
我轻声应道:“挽挽在。”言罢又蹭了蹭他,撒娇道:“再亲亲我。”
他俯身吻了我的额头。
“定金已经收完了,我还可以用别的方式回报你。”我抬头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提议:“我可以跳舞给你看……”
夙恒放下了手中的笔,“挽挽会跳什么舞?”
我顿了顿,同他简略解释道:“我小的时候,经常看我娘跳舞……她会很多种舞步,我跟着学了一点,虽然比不上她精通此道,但是、但是应该也是可以看的。”
他低声笑了笑,又道:“明天就把画给你。”
天际朝霞绕云,霞光将日色衬得更暖,我双颊嫣红,心里又很满足,欢快地贴进他怀里,续话道:“我化形以后从来没有跳过舞,可能要准备一段时间,但是最后一定会准备好。作为一只狐狸精,最重要的就是讲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