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出去,吴连贵忙问:“娘娘,可是病得重了?”
“没事,让俞幼安偏殿坐坐回去罢。”慕毓芫掀开锦被下床,将方才文绣的话说了一遍,看向沐华宫方向道:“她倒是会借机抽身,本宫若是过去,自然就要把烫手山芋扔过来了。如今流言不断,说徐婕妤对本宫有嫌隙,倘若真的接手此事,不知要生出多少乱子来。”
吴连贵忙道:“娘娘,不值得生气。”
“知道,不用劝我。”慕毓芫拿起桌上小银剪走到盆景前,“咔嚓”一声,绞掉一处突兀出来的逆枝,“只要不碍事,且由得她去。”
“娘娘,这件事——”吴连贵说了一半,却闻外面有响动,紧接着便是王伏顺高声传道:“皇上驾到!”于是连忙封嘴,赶着迎出去。
慕毓芫依旧躺回床上去,刚渥好被子,明帝便大步流星就走进来,“宓儿,朕听说你病了。怎么好端端的头疼起来,太医来瞧过没有?”说到此处有些动气,声调稍微提高,“那些庸医,竟然连个喜脉都看不准?朕的孩子,竟然白白给他们误掉,真不知留着他们有什么用?!”
“太医也是无心之失,何尝不想把好喜脉?”慕毓芫略微想了想,劝道:“如今徐婕妤身怀有孕,若出人命反给宫里添戾气,倒不如撵出去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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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说的跟敬妃一样。”明帝神色略微惊讶,奇道:“若不是朕先见着敬妃,倒要以为你们商量好的呢。”
慕毓芫心里有事,有些微微出神。
“宓儿,怎么丢魂落魄的?”明帝眉目间很是担心,亲手掖了掖锦被,“方才太医怎么说?不如多传几个,免得一家之词又出什么纰漏。”
“没什么,只想清静歇会。”慕毓芫见他褪掉九龙金线龙靴,露出雪白薄绫蚕丝袜来,微笑止道:“谁做的袜子,做功真好。”
“你也会吃醋?朕不信。”明帝索性脱掉袜子,回头道:“难道这样还不成?让朕在旁边躺会,两个人静静说会话。”
“不行,这样更不行了。”慕毓芫顽心忽起,连连摇头道:“本来头疼眼晕的,再给皇上龙足一熏,只怕是三天也下不来床……”
明帝一怔,复又笑道:“方才你说什么?要是三天下不来床,朕可不怕,在床上陪你三天就是。”
慕毓芫脸上一烫,忙转过话题道:“陆才人怎么样?”
“哎……”明帝收敛笑意,叹道:“朕才去云曦阁看过,只是伤心得直哭,她原本不是使性子的人,倒也没说什么。”
“臣妾与她相熟,晚些让人去瞧瞧。”
“嗯,也好。”明帝在旁边合衣躺下,微微阖拢眼帘,“朕也有些累,昨天为着奏折弄到子时后,等会传膳再起来。”谁知却是真的困倦,一直睡到巳时末才醒过来,草草用过午膳,又往前面去了。
双痕去了云曦阁一趟,回来说道:“唉,陆才人还是哭得不行。也难怪,好不容易怀上,就这么给耽误了。”说着将手中盒子打开,“陆才人让我带回来的点心,说是没什么答谢娘娘,等到身子好些再来请安。”
朱漆的八角玲珑双层盒子,点心依旧是精致小巧,各色搭配都看得出来是费过心思的,慕毓芫微笑道:“看来陆才人应该无碍,此时还记得我爱吃的东西,相信不用多久就会恢复。”
经此一事,只会让她明白更多。后宫里那么多女子,哪个不拼命千般邀宠?纵使自己如今盛宠独步,何尝又不是每日如履薄冰?寻常男子尚无定心,天子恩宠又岂能恒久不衰?后宫女子熬啊熬,如花美眷熬过似水流年。熬不住的当做药渣倒掉,熬过来的早经历过九死七伤,坚持的时间长久,总会慢慢熬成金刚不坏之身。
如此想得多了,慕毓芫不禁有些心凉。耳坠间金线串珠也格外沉重,顺手摘下来撂在桌子上,蔷薇石坠子滴溜溜滚得几滚,端头金针弯若鱼钩,细珠间小若瓜子的金叶子折射着黄灿灿的霞光。怔怔看了半日,轻叹道:“双痕你去研墨,再把旧年的竹叶绢找出来,想写几个字静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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