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四营北伐(2 / 2)

云启荆襄 一山六福 0 字 2023-07-13

“知道,知道,不就是给这些江湖人找个工作吗?会长早想在前头了,他们出钱,大侠们出力,成立‘沙市’、‘荆沙’、‘纪南’三个镖局。”

“一下搞这么多?大侠们火气旺,到时候为了生意打起来哟。”

“人家会长比你算的精,这就遵循市场法则,优胜劣汰。”

“还是沙市人会做生意!”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领导是谁?”杨定州见缝插针给自己脸上贴金。

方文做了半辈子的土匪,虽然是以这种方式扬名立万。但这三日,他确实打心里喜欢。这种被当英雄簇拥的感觉,谁又能有抵抗力呢?

吴锋替换下江湖人士后,全部改用兵士,他要求兵士一天三班,昼夜不息。并且要求,只要矿寨外有丹阳士兵,就得放箭,一直到格杀为止。

这下第一个不干的就是邓会长了,“将军,您这样是浪费。铁矿每日的开采量是固定的,除去发往南方的,我们可用的并不多。”

“那就增加开采量!”

“上次南归了那么多人,现在已经是一个人做两份工作了,还要加产量?”

吴锋颐指气使,“你一个打铁的,不挖矿,朝廷要你何用?”

“你!!”邓会长见他高高在上,心里很不是滋味,“兄弟会是打铁的,但也轮不到北莽欺负完,你吴锋又来欺负。”

“给我绑了!”吴锋也不惯着他。

兄弟会成员马上全场停手罢工,唱起了会歌“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岂曰无衣,与子同裳;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你们,反了,反了!!”吴锋气不过,号令官兵全部押解。

这可就丹阳守军可乘之机了,趁他们内乱,铁桶寨门被撕开了口子,再次化作了战场。

矿场边缘高,中间低,郑守军用战壕引河而来,河水鱼贯而入。

吴锋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只会一个“杀出去,杀出去。”

倒是邓会长是个明白人,挣脱镣铐,带着众人往楚江逃命去了。他们钻入运输铁锭的树干,把自己密封起来,后来之人挨个将其推入楚江。

官兵见大势已去,也纷纷效仿,可树干有限,只能闷声往里跳。可奔腾的楚江,丝毫不留情面,马上将官兵们吞噬。

次日九龙桥又来树干了,下游按常回收,将兄弟会成员挨个放了出来。可此后一幕,见过之人终身都有了心理阴影,成百上千的尸体被江水泡得发白,双目瞪圆,死状何其惨烈。

杨定州看着这一切,触目惊心,“丹阳铁矿丢了。”

“什么,铁矿丢了?”李半传吓得可不轻。

“兄弟会成员还好,他们钻入树干逃了出来,死伤相对好一点;官兵们,可就不行了,无一幸免。”杨定州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掩盖不了悲痛,泪水夺目而出。

“邓会长何在?”李半传心疼不已。

“树干在中途破裂了,他淹死了!”

二人在九龙桥上,天边正在上演“九龙云柱”,忽大雨倾盆。

“什么天耀荆州?哈哈哈上天,你是瞎了眼了吧。”杨定州的道袍被雨淋得已经全部湿透了,他在桥上对天怒吼。

李半传见此,也心情悲凉到了极点,将沾水的外套脱下,缠在手上,奋力地击打着九龙桥。

山上云柱越聚越粗,天日都被遮挡了。才晌午,天空就变成了灰暗色,只有那声惊雷,才会刺破夜空。

二人苦心积攒的一切,刹那间烟消云散,那种打击,直戳心窝。

雨连绵不断,连下了竟一个月,二人也就病了一个月。二人心如死灰,茶不思,饭不想。

宋之问拿到了顾相的把柄,那肯定是要借题发挥的,吴锋如何虐待士卒,如何擅自修改寨门,如何强压铁匠劳工,全被宋之问添油加醋抖落了出来。

皇帝这下也真着不住了,心一横,“把杨老爷子送回去吧。顺便给杨氏父子递句话,荆襄乃朕的生身之地,若拿不回丹阳铁矿,朕一定会亲自上门问罪。”

宋之问从未见皇帝发这么大火气,赶紧逃离,官服都来不及脱,直奔杨老爷子的府邸。

“杨公,身体可好。”

“修修花,剪剪草,一顿还是能整两碗米饭,这可比当太守舒服多了。”

“杨公为朝廷操劳了大半辈子,是我等的楷模,本”

杨老太爷故意打断,“杨某的太守之位是继承而来,不比宋公,乃前榜头名。咱俩没有什么好比的。”

“杨公这就不对了,您执政期间,百姓安居乐业,钱粮赋税一直是最充裕的州府。”

“那是老夫命好而已,占了荆州这个好地方啊~”

宋之问被怼的哑口无言,只得出杀招了,“杨公,圣上口谕。”

杨老太爷也只好转身便拜在地上。

“即日便把杨老太爷送回荆州。顺便给杨氏父子提上一句:荆襄乃朕的生身之地,若拿不回丹阳铁矿,朕一定会亲自上门问罪。”

权力强压而下,杨老太爷没法推辞,“臣接旨。但臣有个不情之请。”

宋之问咳嗽一声,“圣上可没有给我这个权力。”

“那,我就跪在这,等你请示完再起来。”

“那可使不得,您直说,我稍后便去汇报。”

“请圣上免了杨氏父子荆州太守之职”

“这可使不得,圣上刚下令”

“你听我把话说完嘛,还请圣上许我杨氏父子平调‘襄州太守’一职。”

宋之问睁大了眼睛,“什么?”

“我不做荆州太守了,我要做襄州太守,这还不明了吗?”

宋之问见老爷子要发怒,赶紧去搀扶。但老爷子不依不饶,死跪在地上。

“这算是宋相答应了,还是圣上答应了?”

看着杨老太爷那颤颤巍巍的身形,宋之问不忍,“答应了,都答应了。”

“好,签字画押。”杨老爷子一个健步起身,潇洒书下承诺书,只等宋之问签字画押。

宋之问知道自己吃了哑巴亏,但转念一想,允他一个没有土地的襄州太守,圣上肯定不会怪罪,反而还能让他心心念念去收复襄州。

宋之问赶紧回皇宫汇报。

圣上听完,把整个桌子都掀了,“你看你们把人逼的,好好的荆州太守都不做了,要去当一个虚职。什么中兴之相?什么治国三策?一群只会窝里横的酒囊饭袋。”

宋之问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心想我就这屋里的一件摆设,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半晌,宋之问才幽幽冒一句,“允还是不允呢?”

“你都替朕签字画押了,你还来问朕?”

“不敢不敢。”宋之问趴得更低了。

“不敢?你到底敢什么?还不是你的好下属,多好的局面啊,顷刻瓦解。你这就告诉顾均,明天不用来了,回家养老了。”

“他需要来拜别吗?”

“滚,滚~给朕有多远滚多远。”

杨老太爷拿着“襄州太守”的任命,无比开心。

杨定州肯定是不解的。

但李半传一言就道出了其中的弯弯绕绕,“襄州太守,攻打襄州,那是天经地义。”

“对,先生果然楚学宗师!为了这个天经地义,代价是何其惨烈。奉我命,将官兵、兄弟会的尸体好生安葬,另外,抚恤费先从荆州府库出,定儿你记得给荆州司户写好借据。”

“是,父亲。”

“你们杨氏父子,这是准备过河拆桥了?”半传见杨老太爷竟称呼自己为“荆州司户”。

“凡对荆州做过贡献的,不光是荆州的恩人,更是我杨氏的恩人。”

“半传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您的规划中,半传也想出份力。”

“先生不急,老朽最缺的就是钱。今,您已帮我解决了一半了,甚是感激。”

果然,杨氏三代经营荆州,其潜力果然毋庸置疑。老爷子从太守府后,挖出一个铁盒,里面密密麻麻写着荆州府这些年帮过的人。老爷子念念有词,“老哥哥,你们已经在各地安居乐业。今日荆州有难,本不愿意叨扰,但确实需要啊。”

书信如同雪片一样散了出去,不光荆州,整个南国,甚至北莽所占之地皆能洒到。

众人接到信件后,如同得了号令一样,纷纷前往,实在脱不开身的,也是派遣家中长子前往。

光耀、光耀县忽然客似云来,黑压压数百人齐聚九龙桥。

杨老太爷站在桥头,对着众人喊话,“你们是江湖之人,不应该掺和官府之事。老夫虽然与你们,或与你的祖上有过交情,这档子事,本应忘记,不该提及。但荆州有难,数千将士,就死在了我身后。他们也是有爹娘,有孩儿的,却因我教子无方,惨死他乡。你们说,这个仇该不该报?”

“报,必须报!”

“行,我也不勉强,本次讨伐,分为‘山’、‘河’、‘湖’、‘海’四个阵营,军械装备,自筹;粮饷补贴,我给。废话不多说了,三日后,我在这九龙桥,与你们一同出战!”

李半传看着这一切,惊吓不已,“老太爷是把整个武林聚在这里了呀!”

杨定州也无法给他解答,“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这些人,平日里隐藏于市井,或是贩夫,或是走卒,但只要我爹一声号令,甭管你身在何方,都会抛家舍业而来。”

三日之后,残阳如血,在丹阳林道上,枫叶飘飞。杨老爷子率四营死士,与丹阳守军对峙。

“哟,北莽竟然派你前来了,看来老夫没有白养杨定州这个儿子。”

“你便是杨破问?”

“不然呢?正是破问!北莽夺天下山河为太平,可为何要建立在汉人的基础之上?此乃老夫第一问;自古商通天下,互通有无,即是太平,你北莽为何同样抑制商业?此乃老夫第二问;政府不清廉,你北莽同样不治理,又是为何?此乃老夫第三问。”

“与君一战,三生有幸。但我乃一介武夫,无以为答!”

“那就开战吧。”

此站历经七天七夜,丹阳林道成为了枯骨嶙峋的乱葬岗。

而襄州城中多了一位醉酒的老头,逢人边说,“我乃山字营最后一人,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