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山以后经常做梦。
梦中有男人,有女人,有前世,有今生。
便如此时,我坐在这小舟之上。
两边山水划过,一阵清风拂面。
不知从哪里传来船家女的歌声,悠扬清亮。
我对水听歌,倒也暂时忘却烦心事,乐得一时自在。
美中不足的是那老道士坐在船头吧唧着嘴吃花生,那混杂着“吧唧吧唧”“嘎吱嘎吱”的口水声音夹在船家歌中,听得我直叹息。
道士听见我叹气声,却笑了:“少年人嘴巴就是馋,来来来,一起吃。”
说着用他那脏兮兮的手从他那个黑乎乎的口袋中掏出一把黑乎乎的花生来。
我看见这颜色干笑两声:“道长,我吃花生不消化,你自己吃吧。”
道士撇了撇嘴:“嫌脏?都沦落到现在这个死德行了还不忘挑食,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话说的很有几分玄机。
我被他挑起好奇心,问道:“我以前很挑食么?”
道士吃了颗花生,指了指江水:“我当年仕途失意,回家务农又不甘心,在这江边徘徊。公子你刚好在江中楼船上大摆筳席,宴请四方英豪。”
觥筹交错中,那坐在正中的贵介公子抬头,目光越过人群,恰看到那穷困潦倒的中年文士。
公子有心,文士介怀。
介怀的是公子似乎一眼就看出他想要投水。
心怀死志,最怕不相干的人打扰。
文士皱眉。
公子却突然微微笑了,端起酒杯,从船头飘然走下,踏步走在江水上直若行走在路。
公子径直走到文士面前,举起酒杯,目光清越:“先生,我这酒乃是仙子以百花酿成,还请一尝。”
文士本是欲投江之人,死都不怕,还怕这一杯酒么?
也不管公子踏江而来的诡异。
管他是人是妖,是仙是魔,文士举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公子抚掌大笑:“先生豪爽潇洒。相逢即是有缘,不如你且随我来,我请你看戏。”
文士摸了摸嘴巴上洒落的酒水,一颗将死之心看待凡事均无可无不可。
抬脚便随公子往前走。
说也奇怪,被那公子扯住,水竟淹不到脚上来,如履平地一般随公子上了楼船。
见他二人登船,仆从们登时将那珍馐美味如流水一般上来。
定睛一看,尽是些熊掌鲍鱼山珍海味之物。
公子笑眯眯的看着文士,笑容中倒有几分戏谑。
文士心中未免有些不快。
微微抬眼,楼船上豪侠众人,均啖肉饮酒,大声说笑,腰间刀剑刺眼,着眼处皆非善类。
见此光景,文士虽然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却也不愿多话,只是低头饮酒。
明月高悬,清风微动,江水不波,端的是良宵美景。
众豪侠个个吃得满嘴冒油,冲公子喊道:“主人,光喝酒无趣咧。”
公子哈哈大笑。
抬起手随便挥了一挥。
那大船上也不知从哪里就走出来两队人,一队乐师,一队舞姬。
乐师坐定,管弦悠扬。
众舞姬水袖长飞,刹那间便是歌舞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