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春江月明(1 / 2)

石破军到达长浪镇后,竟然一直缩在愿醉楼里,除了属下小厮偶尔外出,从未看到石破军的身影。

西门楼趴在窗台上,若有所思。天气竟已变晴,白天的时候西门楼还跑到院子里去晒太阳,现在却是闪闪星光,点缀蟾宫。

“石破军冒着深秋寒雨连夜赶来,为何一连几天都没有动静?”西门楼开始思考,“薛无瑕几乎也是一样,码头游船上,酒菜乐舞时时不断,是否太过反常?”

西门楼走到桌旁,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喃喃道:“他们为复仇而来,此时却如同游玩一般,实在费解;李如命又在哪儿?他会在什么地方出现?”

因为想不通,西门楼已有些浮躁,他把酒杯丢在桌子上,拿起酒壶就坐到窗台上,饮酒赏月!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广寒宫中多寂寞,碧海青天夜夜心……”

一句诗,一杯酒,西门楼已渐渐恍惚,酒入柔肠,化作相思,西门楼现在想到的竟然是薛无瑕身旁那一袭红衣的女子,三十岁左右的佳人,偷心的本领岂非更加拿手?

西门楼抬头望月,深饮一大口后,道:“相思诉明月,明月可知否?”月已缺,人未圆,西门楼看着明月,已有些醉了。

突然的人吼马嘶,西门楼似被惊醒,马队从愿醉楼马房中奔驰而出!明月无风,孤烟直上云端,火光已照亮薄雾!

西门楼立刻翻出窗外,朝浓烟飞奔而去,翻越十数道房梁之后,他已到达,只是房屋已被火焰淹没,院子里一滩血迹,一条尸体,再无他人。那熊熊烈火燃烧的房子,正是李如命曾两次出现的地方!

“难道我来晚了?”西门楼立刻屏息凝神,火焰的声音,房屋被燃烧的声音,木头倒塌的声音,甚至风声,都没有逃过他的耳朵!终于,他听到了马队的声音,马队并不是往此处奔来,而是奔向码头!

西门楼立即往码头奔去!

熊熊大火,温度炽热,一条人影像是从火焰中走出来,缓缓走到院中,走到血迹旁,尸体边!

尸体还没有完全变冷,此时还有一丝气息,还有一丝颤抖!

人影将尸体慢慢翻了过来,那尸体竟然是那老妇人,她的腹部已被利剑洞穿,她的衣服已被血液染透!

“你有什么遗愿吗?”这人影竟然是李如命!他果然还在长浪镇!

老妇人已经说不清话,只是断断续续道:“救……救我……女儿,埋了……”

李如命眉头一紧,这老妇人已经不可能再说任何话,她已彻底断气!李如命托起老妇人尸体,再一次消失在火焰中,也消失在月光中。

西门楼赶到码头时,马队早已到了,排列在岸边,无可奈何!而那游船,已离岸边更远了,西门楼认为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跃过去了。月色朦胧中,西门楼发现船上已站满了护卫,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弩箭,把船舱围了起来,整条游船已变成一只豪猪,无论从哪个方向跃到船上,都会被射成刺猬!

马队中已有人向游船喊话:“既有约定,为何背信?请前辈告知!”

片刻后,两条人影从船舱慢慢走出,正是薛无瑕和那女子!薛无瑕负手站立,那女子依偎在他身旁。

“回告你家总管,老夫性急,守株待兔非我所愿!”薛无瑕的声音不大,但江边的人都听得很清楚。

“就像在耳边轻声,果然不简单!”西门楼默默感叹。

马队再次喊话道:“前辈意欲如何?”

薛无瑕道:“有了鱼饵,还怕鱼儿不上钩?”

顺着薛无瑕手指的方向,一条人影在这顺着桅杆慢慢往上爬!那不是往上爬,是被往上吊!

马队再次喊话道:“前辈公然背约,是欺我天河马场无可奈何吗?”

话音刚落,薛无瑕接过护卫手中的弩,弓弦一响,岸边一匹马应声而倒,马上骑士栽倒在地!

薛无瑕道:“你是何人?敢与老夫讨价?再多言,便不是射马了!你天河马场的的弓箭,怎比得过老夫的强弩!”

马队此时已不敢言语!

薛无瑕道:“老夫今夜说得太多了,莫非厉千钧亡故,天河马场由鼠辈做主不成?”

说完,薛无瑕依偎着身旁的女子,转回船舱去了。马队已纷纷掉头,慢慢向愿醉楼走去。

深秋的阳光没有夏日的炽热,也没有冬日的温暖,更没有春日的舒爽,深秋的阳光能让人口干舌燥,能蒸发人体的水分。尤其对于婷梦来说,今天的更让她煎熬,她昨夜就被吊在这里,现在已经过了午时。

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被吊在这里,她不知道吴妈妈是死是活,她没有眼泪,因为眼泪早已流干,如果不是流了太多眼泪,她现在也不会这样口干舌燥。

薛无瑕已用过饭菜,还喝了一点儿酒,他喜欢喝酒,却从不让自己喝醉,现在他已走到桅杆之下,看着桅杆上吊着的女人。

看了半刻钟后,薛无瑕道:“不是老夫无惜玉怜香之心,只是老夫必须找到一个人!”

没有回答,没有人能回答,他的话是说给婷梦的,只是婷梦已经不能回答了,她想回答,喉咙早已干裂发不出声音;她想挣扎表示抗议,可是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就连被吊着的手,也早就感觉不到疼痛。

薛无瑕继续道:“他在此地只现身两次,都在你家,我想这不是巧合。”说完这句话,依旧没人应答,他只能继续说道:“你见过他,还有过亲密,他是不是也有怜香惜玉之心,他一定知道你在此处受苦,为何迟迟不来救你?”

婷梦挂得高,自然看得远,她已经看到有马队奔驰而来!马队到码头草亭勒住,听到马嘶声,薛无瑕方才发觉。

马队自然是天河马场的马队,马队在草亭外一字排开后,石破军张弓搭箭,一箭射出,竟能越过江水,钉在薛无瑕旗杆之上。薛无瑕并未射杀他的下属,射的只是马,所以他也不射人,旗杆比人更难射!然后石破军翻身下马,走进草亭,立刻有人端上桌椅,摆上酒菜。

石破军喝了一杯酒,道:“传话,强弩虽强,力在于器,弓箭虽弱,因人而异!”

随后立刻有人大声传话!

薛无瑕微笑,然后接过弩箭,瞄准草亭木柱,石破军只射旗杆,并且旗杆未断,他也只射草亭木柱。只是弩箭射出,越过江水,落在江岸与草亭之间。

此时,薛无瑕身旁的红衣女子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神箭银枪竟真有辕门射戟之力!”

薛无瑕丢掉手中弩箭,道:“他在岸边列阵饮酒,坏我大事!”

红衣女子道:“天河马场大总管,难道如此浅显之事竟看不明白?”

薛无瑕道:“他自然明白,天河马场盛名已久,他只是要亲手斩杀仇敌!”

红衣女子道:“李如命要是知道双方都在等他上钩,他会来吗?”

薛无瑕道:“不会!”

红衣女子道:“为什么?”

薛无瑕道:“李如命剑法虽强,在我手中救出娼女绝不能全身而退,何况还有神箭银枪和骑兵马队。”

红衣女子道:“女子本来就体弱,她这样挂着,没吃没喝,绝对活不到明天,到时候饵没了,如何垂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