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深衣！”

听到号令，陆羽略有迟疑，他不记得在休憩室时那管事提到过这个环节，料想也许这是大周朝祭祀曾子所特有的仪式，便偷偷扭头瞄了一眼站在左边的陆端，见对方正在宽衣解带，他也有样学样的解开了深衣。

“深衣平放身前整理。”

陆羽将深衣平铺在身前的地面上，小心翼翼地进行整理，使其尽量不出现褶皱。

“以衣代人，追思曾老夫子，叩首！”

陆羽向摆在面前的深衣伏地而拜，额头紧贴地面，他感觉青石板上传来一股股凉意，直往脑门上涌。

“平身，再叩首！”

陆羽平起身子，伏地再拜。可是，伏在地上有一会儿了，他的脑门都被地上的水激得冰冰凉了，也没听到后面的口令，他也不敢平身，支愣着耳朵听，生怕漏掉什么。

过了片刻，还没有新的口令发出。

陆羽只隐隐听到身后有些嘟嘟囔囔的声音，好像观礼的陆家人中有些人在嘀咕什么。

此时，耳边忽然传来司仪官陆冲的一声大吼：

“竖子尔敢！成何体统！”

陆羽跪伏在地面上，被这吼声吓个激灵。他不知发生何事，以为是哪个倒霉孩子不听口令出了差错。

正想着，院墙处前来观礼的陆家人声音已经渐大，七嘴八舌的也听不太清，但的的确确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感觉莫名其妙，这些人怎么就老喜欢在背后议论自己呢。

“不对……难道是我出错了？”

陆羽忽然冒出这个念头，心里有些不安，他偷偷抬眼瞄了一眼陆冲，果然发现对方正怒目圆瞪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好像是杀气。

被盯得一怔，陆羽下意识里侧脸一望，发现目光所及之处，学子们整整齐齐的跪成一片，但他们身上……身上都穿着内衫！

而自己可是光着膀子呢！

他平起身子，环顾四周，发现观礼的陆氏族人们一个个气恼地盯着他。

不，是盯着他那白花花光溜溜的身子，目光很不友善。

有的长辈对他指指点点，出言不逊，有的女子侧过头不与他的目光接触，还有的姑娘害羞得偷偷捂住了脸。

尤其再看陆睿、陆飞、陆端、陆正四人，都好好的，也穿着内衫呢。

可他们明明和自己一同更衣，一同脱去了内衫啊？！

想到此处，陆羽脑袋嗡的一声，就像挨了一记重拳。

原来一切都是对方的算计！

而反观自己，从早晨进入休憩室开始，就成了猎物，然后傻傻的一步一步走进了对方精心设计好的陷阱里。

陆羽很受伤，心伤。

他强压着心头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不由思绪万千，百感交集。

有意思嘛，为什么每次都要针对陆羽？

陆羽才十六岁，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从小没爹，已经怪可怜的。可自打我重生他身上开始，这帮孙子就一刻都没有消停过。

我老老实实的不招灾不惹祸也不行，不就顶了一个私生子的帽子嘛，能有多大仇？多大恨？至于如此针对？

每次都不依不饶，处处为难。如果不是我重生到他身上，只怕陆羽这孩子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成长，一定会产生心理阴影，装得满满的都是负能量，万一有一天承受不住，被逼到自杀也不是没有可能，真是太可怜了！

可是，既然老天让我重生为他，那我就一定要还他一个公道！

可是，怎么还？怎么还呢？

……

为了想出对策，陆羽渐渐静下心来，头脑转的飞快，把他前世作推销时学到的种种应变技巧快速在脑中闪过，希望能找到办法应对眼下的危机。

“陆羽，你肆意扰乱祭祀大典，意欲何为？”

被陆冲忽然质问，陆羽收回思绪，他其实也很想知道那帮孙子挖空心思搞这一出，到底意欲何为。

此时，主祭官陆显得到下人禀报，脸色铁青的从大殿里走了出来，一眼望见陆羽果然袒胸露背的跪在地上，他那张“申”字脸拉得更长了。

箐竹先生也随后走出大殿，他并不知发生何事致使仪式突然暂停，一眼看到赤裸上身的陆羽，表情瞬间一僵，深深叹了口气。

就连年长陆羽几岁的大少爷陆凡，见此情景，也觉得陆羽这回胡闹得有些过头，也跟着叹了口气。

陆羽正好与箐竹先生的目光相遇，知道老先生叹气是恨铁不成钢，一定是对自己失望之极。不过，他也不想再做任何辩解，那些人明摆着都已沆瀣一气，就算辩解，就算揭发，有谁会信？

他无奈地冲老先生微微一笑。

这一笑，包含着苦恼、苦涩和苦闷。

然后他的嘴角继续上扬，挺起胸膛，扭头直视陆冲锐利如剑的目光，淡然道：“陆大人，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讲，什么叫肆意扰乱，您可不能这么轻易的下结论。”

此话一出，犹如石破天惊，在场众人皆闻之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