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污泥生莲(2 / 2)

荡尘间 散人亦逍遥 0 字 2023-07-13

众人见其退去也不再背后碎言碎语,反而讨论着药铺里的事,真有知道情况的,好像是在拆房上瓦片时,周百岁一个不小心就要从上面滑落下来,是吴疵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周百岁,猛地使力将其飞拉上来,或是用力太大,结果自己甩飞出去。

药铺里,吴疵躺在床上,他并没有外面人谈论的那般血肉模糊、滋滋冒血的状况,反而面如病鬼,嘴唇干白,浑身瘫软似泥,无丝毫血气可言,张药衣在为其把完脉之后,也没说什么,起身走到药柜前这边抓抓那边拿拿,打包好后走到周百岁面前,冷冷说道:“拢共十五文钱,该不赊账,我不占你一分,你也别多要我一毫,药钱两清!”

张药衣这话说的有些不近人情,并不像秉行医者父母心的医家药师说的话,但周百岁并没有多想什么,在听到张药衣话,他手忙脚乱地翻摸着身上,从袖口处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步来,掀开步盖,拢拢查查恰好十五文钱,不多不少正正好好。

张药衣在收过钱后,淡淡道:“将他背回去吧,喝了药要是挺过这一夜自然无碍,要是挺不过……”

张药衣之后不再言语,周百岁满脸急切及愧疚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吴疵,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张药衣呢喃说道:“要是寻得后山大石山上的乌须根与他熬成药汤喝了,说不准能够保下这条命也说不准。”

听到这话周百岁眼光一亮,眼中似是在想些什么。

周百岁用了他自以为最轻柔的动作将吴疵背在身上,走出药铺外,在众人围观言论下往家里走去,周百岁不顾周伟言论,因为他心底想着一件事,周百岁每一步踏的都实实在在,每步都稳重有力。

待到议论人事走去,人群聚而拢散,各自回归自己生活习性,只不过在人群中有个中年儒士望着那少年负背少年离去的身影微微瘪紧眉头,随后他目光投向一侧边沿远远站着观望的年轻道人,瞳孔微微一缩,嘴角那抹微笑被压下,悠闲自然姿态荡然无存。

年轻道人只是朝他微微颔首后便消失无影无踪。

莫境来到这小小山村里终于遇到了他心底没底的家伙,瞿眯凝思心中暗道:“刚才那个道士莫非也是来……”

莫境摇头散去了思绪,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的事吗?那个孩子就是周濂溪选择的接班人吗?连书都没读过多少的少年人,也能保持本心?不过就他瞧来,这少年又能撑多久?不过垂死挣扎,气不成武不就,初境培元都没到的平凡人罢了。

但中年儒士却鬼使神差般地朝着那少年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药铺对面的是间包子店,其香味篷隆散弥,闻之忍不住唾腺分泌,口水直流,在这铺子里,有一老一少坐在桌子上吃着包子就着些许小菜,他们所在正好对着药铺方向,将所发生一切事都尽收眼底。

少年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包子,莫不说一两个,嘴里塞的鼓鼓的,巴掌大的包子不过一两口功夫就进肚,那年纪些许大的老人眯着眼,眼中似斗转乾坤,望着刚才发生的事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一老一少是上午耍木偶戏的师徒俩,邱?摩挲下胡茬自语道:“我兴许知道这小镇的‘规矩’了,因果如布网般交织,看来在这地方还不能太张扬,否则囫囵自个陷进去就得不偿失了,不过那少年当真有些可怜,不知道是谁操控这样的少年?还有刚才出现的读书人……那家伙身上好醇的儒气,难道是儒门派来的?管他呢,别来烦我就行。”

“师呼!农在说啥?”旁边徒弟百里无趣鼓着腮帮子模糊不清地说着,他注意到师父自言自语说些什么。

“吃你的吧!”

“哦。”

…………

周百岁自回到家中,将背上的吴疵好生安排在热炕上,周百岁透过窗户看到对面空空如也,没见到周灏身影,大概是跟着周叔出去撬竹子去了。

周百岁看着炕床上的吴疵哭皱着脸,满脸愧疚,这时吴疵突然猛地开口咳嗽起来,周百岁赶紧反应过来,他将吴疵身体靠在被绵上,抚平顺气后,端了碗水,周百岁怕吴疵喝不下肚内,用汤勺一点一点将水滴灌在吴疵嘴中。

观之周百岁家中,唯一值钱的就是吴疵身后靠着的被绵,就连周百岁身上都算得上薄衫轻衣,或是吃苦吃得早,他冻着冻着也不觉得冷了,他每年都会去河里冬游练习抗寒,因为只有这样在冬雪天才能不觉得那般冻人心寒,若是只带呆在房屋里自然暖和,家里有村长爷爷唯一留下来的热炕,点柴火进去,不仅床热,就连整个屋子都烧暖和起来。

每年这时候周百岁才觉得村长爷爷从来没离开过他,就如同小时候依靠在爷爷怀里一样暖和……

周百岁想要为吴疵去熬药,但这时吴疵突然开口,嘶哑絮线而游离若丝,“百、百岁,你说,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少年闻此,紧紧了双手,扯着嘴角一抹笑容道:“怎么可能,张大夫说了,吃了药睡上一晚就好了。”

“我、我真不想……死啊,不想……死……”吴疵眼神涣散散散如序说着。

少年未言,只是眼角略显红肿。

“我……还想着,大家长大后,一起……出镇子,好好…潇洒一回呢……”

吴疵吸喘着气。

周百岁转身,忍着泪水轻声道:“放心,没事!”

好似用尽了力气,也说尽了话语,两两少年皆无话。

周百岁很喜欢冬天,此刻他心生烦躁,却额外厌恶今时的冬日。

门外。

远处一中年儒士尽收眼帘,少年之间的对话让他想起早已忘去的往事,打开了他尘封多年的记忆,那是几百年前了吧,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浑身上下破烂百纳衣的黝黑孩子,蓬头垢面烂衣衫。

眼中一抹悲伤,但很快就被他压下,随后抬头看向房子上空,眼中倒映万般景象,如星河璀璨而乾坤挪移,万象过后,瞳孔映下,只剩下一片似污泥般漆黑,“这是……这周濂溪跟这少年有仇吗?原本以为会是他的传人,这番看来,简直就像是十世恩怨的仇人,前辈够狠的啊!”

一片看不见的天地中,期间唯有污泥遍布,漆黑如墨不见底,好似池塘湖泊,却四周延伸千万里,大若江海。

其空中浮立着的中年儒士看到这幕摇了摇头,顿感没了兴趣,转身撤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离去的瞬间,一抹绿芽自污泥汪海中荧荧绽放,不多时便长出来一根笔直的绿通璀如玉枝干来,无丝毫枝蔓,无半分枝节,笔直如感直通大道。

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苞矗立头上,自淤泥中长出,无半分染黑迹象,洁如霜,白若雪,无丝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之象。

此景之观,当真可谓冠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