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白色灯光,匆匆的行人,拿出手机,扫过屏幕上“天府通”的二维码,经过安检下地铁口。
他没有智能手机,只能用现金去自动贩票机买票。
习惯性地往右腿裤兜里摸,却摸了个空,自动贩票机的屏幕倒映出他的影子,穿着一身白色素衫,他竟然连自己换了衣服这件事都忘记了。
还有换下来的短裤,那条短裤也搁在面包车上忘了拿,连他身上仅剩的二十七块五毛一起,都落在了车上。
那可是二十七块五毛,菜市场的土豆才卖五毛一斤,光是买土豆,就买上五十五斤,每天都煮土豆吃,可以吃好久好久了。
可是要回去吗?
他沉默地凝视屏幕里自己的脸,转身,走出了地铁站。
站在站口挡雨的屏障下,隔着雨幕望了一眼正善堂。
心乱糟糟的,就像是打在地上的雨点那样乱。
他没有回正善堂要他的二十七块五毛,而是撑开伞,扭头进入大雨之中。
他的记忆力很好,记下了来时的路,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走了五个小时,五个小时里,他静静聆听暴雨,静静聆听车流,聆听这座生活了很多年的城市。
他走过了万达广场,闪动的广告灯牌上,打扮精致的外国丽人手持小黑瓶,国际范十足,推崇着那些价格上千的护肤品。
他走过了望丛二中,校门前的石碑刻着校名,大门紧闭着,他隔着墙,望了一眼上了三年课的教室。
他走过了所有熟悉的地方,最后推开那扇锈蚀的铁门,拖着酸软的双腿,躺在自己的卧室床上。
不开灯,就那么看着剥落的墙皮。
很旧很破的房间,虽然很旧很破,但这就是他的卧室,每一天他都在这张床上入睡。
突然觉得很难过,抱住了自己的枕头。
他想,如果连他都远走高飞了,那这间房,就会变得空空的,奶奶家也空空的。
于是从枕头下面拿出自己的手机,一台橘红色的诺基亚棒棒机,因为用的太久,连外壳的漆都掉了色。
随意按下一个键,幽蓝色的荧光照亮了他的脸。
一封短信发到他的收件箱,来自一个新的号码。
“庄兴小友你好,我是童立元。”
犹豫了很久,他的手放在数字键上,打出一行字,但没有点击发送。
“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白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庄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说:“六点半了。”
“六点半?”白泽显然不能理解现代的计时法。
“就是傍晚,先生你大概睡了有三个时辰。”庄兴说。
“那白骨妖,不在附近吧。”
“不在的。”庄兴停顿一下,问:“白泽先生,如果有人忘了你,你会很伤心吗?”
他想白泽先生活了很久,一定比他懂的多。
“那得看谁了,被仇人遗忘,就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但若是友人亲人,便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了。”
友人亲人
他想,若是有一天,他忘记了老爸老妈,他们会很伤心吗?
如果有一天,他忘记了奶奶,奶奶会很伤心吗?
想出了答案,于是他做出抉择,按下短信发送键,弹出发送成功的消息后,把手机息屏,仰躺在床上,手放在胸口,握住了那条红绳项链,合上双眼。
他睡着了,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他真的累坏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