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青判断,犀獣刚才的问话只是随口而已,是在与自己套近乎。
又等了一会,子青确定他们走远了,这才挽着犀獣出了树林,在客栈前院租了一辆马车,朝驻屯军大营赶去。
到了驻屯军大营门口,子青对卫兵说要见驻屯军联络官蔺媚。
卫兵急急地去通报了。
很快,蔺媚和那个斯文秀气的人从军营出来了。
蔺媚如释重负,亲热地挽着犀獣胳膊,一起进了驻屯军大营的屋子里。
郃泧的书亭还笼罩在黑夜般的氛围中。意外的是,浦宗竟然也在坐,他跪坐在条案后的蒲团上,脸色阴沉地瞅着走进屋来的犀獣。
郃泧背向取暖炉坐在蒲团上,表情如死人一般,他一声不响的听着子青介绍情况,犀獣跪坐在郃泧、浦宗对面的蒲团上。他对蔺媚的转述子青的介绍无动于衷,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犀獣自己策划的?”郃泧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声音很无力,忍不住的愤怒与他止不住的咳嗽一样不可遏制。
房间里鸦雀无声,只是这阵阵的咳嗽声让人觉得恐惧。
在子青眼里,郃泧和犀獣好像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活力,他们俩彼此面对的仿佛都是一尊石像。
“混账!你说,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恣意妄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郃泧咆哮地责问道。
蔺媚将郃泧的话转述给犀獣听了。
然而犀獣对蔺媚的重述,似乎没有回答的意思,眼睛仍然呆呆的盯着天花板。
子青发现自己与犀獣交流的时候,他并没有重听的状况……忽然醒悟,犀獣是对秦国土语不熟悉,讲起来磕磕巴巴,听秦国人说土语更不明白了。而蔺媚则怕犀獣真是由于重听没有听到郃泧的责问受到牵累而卖力地向犀獣重述。
“喂,犀獣,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郃泧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犀獣。无论多么凶狠的男子,都会被这双眼睛瞪得瑟瑟发抖。可是犀獣却毫不在乎,看也不看他一眼。
“也许,我是不应该回到这里来的!”他似乎听明白了蔺媚的重述,喃喃地嘟囔起来,对郃泧的话不屑一顾,似乎一直沉寂在自己的思考里:“我当初要是把自己交给咸阳卫戍军的人就好了。”
蔺媚把他磕磕巴巴的秦国土语高声地重述给郃泧听了。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郃泧顿时被愤怒憋得涨红了黑脸:“你要是被咸阳卫戍军弄走了,他们就会灭了你的口,逼我辞官,然后要了我的命。这就是他们的诡计。”
“如果是那样的话可就……”听了蔺媚的转述,犀獣茫然的眼光突然一聚,斜视着郃泧调侃道:“将军,你会舍身救我吗?”
“那是一定的,只要我能做到……”听了蔺媚的转述,郃泧猛地睁开了眼睛,随后离开蒲团,站起了身,挥手道:“我不止代表相国府幕僚室,也代表了秦国军队……为了大秦帝国,我不能随便舍弃自己的生命……”
“骗子!”犀獣没有听完蔺媚的转述就愤怒地骂道。
“他说什么?”郃泧没有听明白犀獣的说的话,茫然地问。
“他说您骗了他。”蔺媚重述道。
“怎么是骗呢?”郃泧不解地问道:“现在我病入膏肓,不知还能再活多久,可我还是没有隐退。知道为什么吗?我时间太金贵,要抓紧这金贵的时间为秦国谋大事。你也许不知道,这样的事,换了其他人是做不来的。”
“尽说一些鬼话。”犀獣一边听蔺媚重述,一边缓缓地摇头。然后又磕磕巴巴地说了起来,声音不大,蔺媚的重述却让郃泧的情绪更愤怒了:“以前在武安,这些鬼话我也说过不少。但是,这些鬼话不能给我带来半点金子。而且鬼话多了,连同僚都骗不过了,没有办法,我只能投奔了光狼城。
可是我万万没能想到,我为秦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换来的只是得到了一条狗的待遇,扔下一块骨头就算是赏赐了,把我弄得像叫花子似的。更没有想到的是,我不说鬼话了,听到的却全是鬼话。说好给的黄金,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还要把我送回武安去。我的心血怕是白白的为你流了,我算是看透你了。所以,我不打算再伺候你了,我要得到我应得的赏钱,从这里远走高飞。希望我没有看走眼,希望你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郃泧将军,念我为秦国立了功的份上,请你兑现一次诺言,将我送去咸阳好么?求你了……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拒绝么?好吧,我现在就请求浦宗将军,请你把我送去咸阳,我有重要情报向秦王报告。郃泧将军,我看你怎么阻止我!”
犀獣说完便站了起来,坚定地向浦宗走去。
蔺媚急忙跑了过去,挡住犀獣的去路,劝道:“将军,请等一等!无论如何请你先冷静一下,别做糊涂事……”
“好了,蔺媚,别再阻拦我了。”犀獣对她微微地笑了笑,不知道是子青的话还是他自己的补脑,他宛如打了鸡血,心高气傲,信心爆棚:“我来这里是为了追求美好生活的。但是很遗憾,我看错了对象,如果就这么呆在这里,还不如留在武安!怎么说我的身上都淌着贵族的血,怎么可以像一条狗一样成为别人施舍的对象?所以,我必须要离开这儿,为了我的尊严,我现在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犀獣将军,请您千万冷静下来。您考虑过没有,现在出去会有什么后果?”蔺媚精疲力尽的跪在地板上,双手撑地,向犀獣恳求道:“将军,请您看在我的面子上,打消离开的念头吧!”
“装什么清高呢?无非是想多捞点银子混日子而已……”郃泧冷眼瞅着犀獣,不屑地嘟囔着。话没有说完他忽然捂着心口倒在了地上。
浦宗见状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查看,郃泧已经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他被活活气死了。
子青也上来观察郃泧的情况,趁着这个机会悄声对浦宗道:“将军,就我的观察,太子府即便给犀獣再多的银子,他也不可能对阳住屯军忠心不二了。他早晚会跑到咸阳卫戍军那边去邀功。”
浦宗愤怒地摇头,起身望着犀獣骂道:“特么的,你就是一条喂不熟的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