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纮不以为然，胆颤心惊的意味浓郁：“唉，这次意见书，不知道会掀起什么大浪呐。他们请战的愿望强烈、很疯狂，是跃跃欲试，很难压制住的。”

子青装起疑惑：“这事好像已经过去了三个月，都进入了夏天了。他们的意图是什么？不然，楼庳大人用得着那么起劲么么？”

祀纮郁闷地喝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他就像打了鸡血，很疯狂。因为他是这个意见书的铁杆拥趸，非让我也向魏冉大将军发鸡毛信，建议秦军迅速行动，立刻攻击邬城泊地区一线，然后与光狼城驻屯军与之协调，由东向西展开攻击，呼应邬城泊地区作战。这样，最多三个月，我们就可以通过南北夹击赵国邬城泊地区，占领赵国最富裕的地区。可是，未曾想，这封信的结果却是被吾王剋了一顿。”

“乖乖，三个月内……宫廷是什么意事呢？”子青装着喜忧参半的样子道：“吾王又是什么旨意？”

“宫廷是站在徐伏一边的，包括宫廷司马、司工、司冠等人。但是，现在军中好战的人很多……”祀纮喝了一口酒，很是沮丧地发起牢骚。

他郁郁地介绍道：“很多人憧憬在邬城泊地区再来一次攻克鄢城那样的大捷，占领晋阳，进而打通东进宁葭的前进通道，为南下攻击赵国都城邯郸奠定基础。秦相、还有各将军恐怕都压不住他们。我们的楼庳大人也是持这派看法的人。好在，吾王已经明确地拒绝了他们妄图进攻邬城泊地区的念头。”

子青很纳闷，看着杯中酒道：“也怪，赖罂都写了些什么啊？竟然搅得我们温文尔雅的楼庳大人也按耐不住性子了？”

祀纮很生气地道：“郑魁部长给我看过意见书记录稿，很简单的几行字：从准备对赵国作战的观点来观察目前的赵国，我们相信：如为我武力所许，应首先对邯郸加以一击，除去我军背后的威胁，此最为上策；如为我武力所不许，则使既成事实保持下去，下定决心，不让赵国方面染指光狼城……”

子青感觉，秦国军队内部的分歧似乎很大：“赖罂似乎很在意赵国宫廷的立场？”

祀纮很忧郁地点点头：“他是个军事家，目光独具。他判断说，光狼城地位特殊，秦与魏楚一旦发生战争，关键时刻赵国一定会撕下中立伪装，与各国合纵攻击秦国。

由于我军占领了韩国的光狼城，让秦国在赵国腹部有了一个前进基地……光狼城驻屯军在光狼城原本就有‘对付北方敌人’的性质，已经直接与赵军处于对峙状态。赵国也在不断强化在光狼城周边的军事力量，屡屡与光狼城驻屯军发生摩擦，使秦国的‘深耕光狼城’战略面临威胁。

从历史渊源、地缘政治分析，我们秦国早晚会与赵国有一战。楚魏齐燕等国家和赵国宫廷对此心知肚明。其实，这也是他们内心的共同希望……”

子青笑了，道：“难道我们秦国真的要为他们与赵国开战么？”

祀纮摇头，呵呵笑了起来，道：“我们秦国怎么可能为别人做嫁衣？我们只为自己的利益作战。问题是怎么打是最有利的。意见书被吾王否决后，他们又建议光狼城驻屯军挑衅附近魏军，一旦开打，从光狼城驻屯军可以南下与我河水一线的部队南北夹击魏国北部地区，一举拿下魏国北部，对赵国形成更强大的压制。

但是，以我与魏国二十年打交道经验，我反对首先与魏国作战，那会使我们陷入在魏国战场，被赵国钻了空子……”他说着，喝光了杯中的酒，放下了杯子：“不过，话说回来，基于占领光狼城以来赵国‘反秦’舆情甚嚣尘上，以及魏国宫廷在楚国援助下改革了冶炼工艺，铜铁的产量有了大幅提高，经济、军事实力有所增强。因此，若秦赵开战，魏国一定会支持赵国作战。所以，赖罂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在秦赵开战前，必须给魏国致命一击，以挫伤魏国的统治基础。问题是这个尺度很难把握。因为战争一开，不是你想停就可以停下的。弄不好就会陷在长期的对峙里。”

祀纮愁苦着脸，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谈论这样的事情了，立场倾向明显。

子青装起茫然的神情：“如果，就像你刚才所分析的，秦国一旦陷在魏国战场，那该怎么办？”

祀纮一脸的不屑：“这几年，我军仅以少量的军队在光狼城驻扎对赵国军队进行压迫和武装威慑，就迫使赵国宫廷不断退让。同样，对魏国的震慑也是很大的。这一次秦军孤军深入杀郢城，就是一次杀机给猴看，他们已经吓坏了。连强大的楚军都不堪一击，更何况魏国的军队呢？秦军不可能陷在魏国战场的。”

自欺欺人。

子青笑了笑，祀纮是因为担心会有万一而被楼庳剋的啊！

他端起了酒罐给祀纮续满酒，然后举杯，与他一起慢慢地嘬起了酒。

从食铺出来，天色已经漆黑一片，祀纮坐着马车离开了。子青坐上一辆马车赶去了法码街寓所，把与祀纮的谈话告诉了乌鸦，让乌鸦将谈话内容译成密码，传递给魏国立候府。

乌鸦答应着，把一块绢帛递给子青，自己则坐了下来把情报译成密码。

子青看了一下绢帛。一眼认出是姬遫以栗瞳名义写来的：蝉翼，看到国防大纲，甚喜，特传令嘉奖。望再接再厉，重点关注此类情报。

看来，大梁正在酝酿相应的对策。

一眼瞥见乌鸦正在写密码情报，他很惊诧，道：“乌鸦，你在写什么？是我刚才说的情报么？”

乌鸦点点头：“是的。”

“你竟然也将密码本背出来了？”子青很惊喜。

“是啊。”乌鸦得意地道：“看见你编译密码，对我启发很大，把帛书本背下来，工作效率非但大大提高，安全和保密性就万无一失了。我也想成为谍报之王，一个墨子会谍报之王。所以，我学着你的样子也把帛书背下来，把帛书烧了。”

“好，做得漂亮。”子青非常满意乌鸦的举动。他说着，烧掉了手中的绢帛，脸色严峻起来：“这几天秦国魏冉相府内部争议很大，不排除会有秦军将领学白起的样，发起孤军挑战行为，妄图复制白起孤军攻楚的伎俩。”

乌鸦很愤怒：“现在各国抗秦气氛浓烈，已经对秦国充满警惕，我们一定会拼死抵抗的。”

“关键是魏国要意识到这个局势，有所防备才好。这个情报比较重要，你要辛苦一点了，取明天就让云燕飞鸽传送出去，时间紧迫哦。”子青点点头：“乌鸦，记住哦，出门一定要易容，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放松警惕。”

“我明白。”乌鸦躬腰道。

“你工作吧，我先走了。”

“好，你先走吧。”乌鸦抬头道：“我还有一会就能译完密码，今晚一定能给云燕送去。”

子青坐上马车回家去了。他很忐忑，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白起在楚国的成功，让光狼城的秦军蠢蠢欲动，魏国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