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三层阁楼上,
摸着暗兜,那枚银子,让我稍稍稳定了些,铜钱,装在钱袋里会响,我不像其他伙计,那么爱显摆,有几个铜钱,恨不得贴在脸上,就怕别人看不见,我把铜钱过数,穿起来,绑在腰间,只留了两个在钱袋里备用。
我眺望着无人的街道,很满意,起效果了,大雪,还在下着,寒冷摁住了这个小镇,碎石山道上的小镇,恐惧弥漫着。
本来人们是不害怕的,毕竟是白天,但大雪,阴沉的天空,再加上去义庄一看,没有人是不恐惧的,因为超出常理,就可以迅速激发人的好奇心,同时有把恐惧感,激发到极致,我观察着整个小镇。
大街上,铺户全都关了,饭庄酒馆也都停了,没有一个人,白雪堆积着,清扫出来的街上,又下了厚厚的一层,银白寒冷的世界,让恐惧更加肆意,人们全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等待着。
上午,拥堵的义庄,让镇主和各大掌柜,不得不出来安抚众人,镇主和各大掌柜,纠结人马,拖枪拽棒,聚了三五十人,一伙杀往鹅神庙去搜查,毛都没有,到了下午回来,就真的怕了,镇上的头头脑脑,聚集在客栈大堂开会,随后封锁了小镇,客商们,也全都留下,不再急着赶路,火图趁机给他们打八折,拉拢客商,为自己所用。
不少客商,也想一探究竟,十分热衷,这种古怪的事情,是一辈子的谈资。
人都很简单,但是有的时候,简单的事情聚集到一起,就会异常复杂。
阳辽城的官军,最快也要五六天才能赶到这里,去龙眼要塞送信的六个人,分三组,都跑了回来,三组人都说在山道上看到很多死尸,没敢细看,直接跑了回来,却没有遇到药铺的两个伙计。镇主和各大掌柜,客商们,挑选了四十个壮年,由镇主亲自带队,去搜查,根本没有死尸,山中的九条大小岔路,全搜了一个遍,根本没有死尸,没有血迹,没有打斗痕迹。
三组送信的伙计,被吊起来打,六个人死活不松口,火图店主,制止了他们,说一定是真的,只是尸体被处理走了。
到了下午三点,他们就都害怕了,紧急封锁了镇子,在镇子两头都安排了青壮年,发了刀剑,防守,又各铺子,住户,发了梆子,一旦有变,敲梆子为号。
我感到,事情越发诡异,有人在截杀进山的商队,那些商队,是去往阳辽城的,这里是必经之路。
本来他们商量要再探鹅神庙,没人赶去,就作罢了。
恐惧,摁住了这个小镇,摁住了每一个人,寂静的下午,雪依然没停,这一场大雪,山外定然比山里大得多,那么阳辽城的官军就不可能在五六天之内赶到,最少都要比平时多两三天。
我站在三层阁楼上,眺望街道,空无一人。
客商们也不出来赏雪了,全都躲在房间里,枕刀压剑,戒备。
火图告诉我,目前情况不明,要保护我这个活人证,让我住进了这座三层楼阁的上房,住在白郎中茶室的旁边。
换了床睡,我不太习惯,我站在阁楼上看雪,风雪下,镇中几个大宅,大院子里都站满了人,他们聚集在一起,壮胆。
镇子里约了信号,一旦有变,梆子为号,人们高度戒备。
我心里很乱,思绪很乱,恐惧,被烦乱打断,
这个该死的镇子,我呆了很多年,竟然完全不了解,诡异的事情,再次出现,我努力回想五年前,我跟着人群,跑去看,那一处宽阔的山道上空,悬浮着三个人,我当时还很矮,也没有看清,只是听到大人们惊呼。
现在回想起来,我五年前就该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
恐惧的氛围,让这里变得沉寂,无情的雪片,飞飞洒洒,不见停。往年也有这样的大雪,我最喜欢,可以偷懒睡觉,赏雪也行。现在却只是感到恐惧,感到害怕。
当当当!!!
急促的木头梆子声,猛然从大街上传来,我急忙看去,强壮的赌坊打手,一边跑一边打着大喊,他的身后跟着另一个打手,正滑倒,他们大喊着“悬浮!!悬浮人!!来了!!!”
呼啦一声,呐喊声,登时响彻整个镇子,无数铺户,伙计,丫环,客商,打开门从街道两侧的铺子里,潮水般涌出来。
个个凶恶,拖枪拽棒,攥刀挺剑,更有不少猎户,擎着猎叉,钩子,众人汇聚起来,不少大掌柜叫唤着,领着自己的人,汇入人群,男男女女,一大伙子,不少老人,孩子,都在铺子里,家里,踩着凳子,扑打积雪,扒着墙头,观望。
“咋回事!”白郎中窜出来,抓着走廊护栏急忙问道。
“出事了!”我低声道,远远看着。
“去看看!!!”白郎中几步窜回茶室,正大声让三个徒弟藏好,拽着一把剑,冲了出来。
“火吉,走!”白郎中喊道。
我跟着白郎中,跑下楼梯,七八个年岁小的伙计,捉着木棒守在院子里,人都没有木棒高。
三栋楼阁行,不少客商,提着短棒,涌下楼来,呼喊着往大堂跑,他们冲到街上,向人群跑去,我接过小折递过来的木棒,提着,跟着白郎中,冲到了街上。
大雪还在下着,街上的雪,就快没过脚面了,两侧堆积的雪,是早上清扫出来的,堆的半墙高,众人涌着,叫喊着沿着街往镇子里跑,在镇子的另一头,悬浮的人,又出现了,过了五年,又出现了。
我提着木棒,看到了老登,他忙跑过来,我们跟着白郎中,身后不远处,盘今和风州一伙,各提着刀剑,混在人群中。
“哪里,在哪里!!多少人!!”火图店主,提着刀,身穿软甲,在前边,边跑边喊。
他的身后跟着火恩,火报,各抓一根短棍,大管家提着刀,在左侧,火盈儿,暗穿软甲,捉着一把浑铁四楞锏,走右侧,保着火图。
人群汹涌向前,
药铺掌柜,打开大门,带着伙计们涌出来,加入人群,药铺少掌柜提剑,穿金丝软甲,透着一股子豪横,药铺掌柜,提一口寒铁长刀,并未穿甲,被四个伙计保着,往前跑。
“火图!!在哪里?!”药铺掌柜高喊道。
“前边!前边!!”火图高喊一声“小的们,跟我来!!”往前奔跑。
人群混乱,带着恐惧,大部分人都是木棒,长短不一,不少人撞在一起,叫骂着。
老登,带着我,跟在白郎中后边往前跑,其他人不敢挤过来,怕被他的剑扎到。
人群,跑过整条街,这条街并不直,而是一个很大的弯,这里原是一处宽阔弯曲的山谷。
我跟着人群往前跑,突然前方轰一声!!乱了,人们四散奔逃,不少人,窜上堆在路边的积雪,爬上临街住户的院墙,就往里跳。
“我的天!!天上!!悬浮!!悬浮着三个人!!!”
“又回来了!!”
“真的!!”
“什么东西!!!”
“怎么这么高!!!”
叫唤声充斥,带着恐慌,
大掌柜们纷纷呵斥,控制自己的人不要乱,
盘今,倒攥着刀,猛地推开我,猛往前跑,不断撞开人群,我们在后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没看清,挤在人群里,乱的。
越来越多人,恐惧的叫喊,指着天空。
掌柜们压住了阵脚,人群,渐渐停止了奔跑,全都恐惧的昂头上望。
“我踏马!见鬼了!!!”老登喊道。
我抬头看去,登时一股凉气,从脚心穿透脑瓜顶,不亚于我看到鹅怪。
只见镇子口,大街延伸出去,山道大路的上方,悬浮着三个人,三个怪人。正在俯视着镇子。
“鬼啊!!”
不知谁嘶喊一声音,凄厉无比,轰的一声,人群又要四散逃命,一片大乱。
“别乱!!!别怕!!”火图举着刀,喊着。
“别怕!!弓箭!弓箭!!!别跑!”镇主举着剑喊道。
“慌什么!站住!”药铺掌柜呵斥着逃跑的人群。
不少大掌柜,笼住伙计们,稍稍控制了局面,盘今一声低呵,他的人迅速冲到前方,拿着刀剑哨棒,排成两排,戒备,极为利索。就站在镇主和布庄伙计们的后边,布庄女掌柜,抓一把剑,站在镇主左侧,保着他。
我跟着老登,往火图店主身边聚拢,客栈的伙计也有小三十号人,再加十几个丫环,几个厨子,我们聚在一起,胆子也大了一些。
“什么鬼!!”火盈儿怒道。丫环火娅,拿着一把雕花短棒,站在她身后,吓得哆嗦。
我拄着木棒,边往前挤边看着天空。
三个人,那里无遮无挡,看的清楚,大雪下着,飘飘洒洒的半空里,远远的,三个人悬浮在大路上空,一动不动,两个高个子,一个矮个子。
“画!!火图哥,你的画!!”茶水铺掌柜,在恐慌混乱里,低声道,正带着伙计聚拢过来,保着火图。
“画?画中人!!樵夫呢!!”火图大惊,急忙喊道。
我们听不明白,只是觉得害怕,山道上很宽阔,没有大树,没有石壁,三个人,就是直挺挺的悬浮在半空,怎么上去的?怎么停的住?悬着掉不下来,匪夷所思。
樵夫和他的老婆儿子,抓着棍子,柴刀跑过来。
“我的天,真像!真像是”樵夫恐惧道。
火图大惊,他从樵夫手里买了一副画,就挂在墙上,那幅画是花四十贯,压过布庄掌柜买来的,倒插门的布庄掌柜,早已经死了,只有茶水铺掌柜和账房,在交割那天,见过那幅画,半空悬浮的三个人,竟然和画里的人极为相似,火图想起怪盾和画里对应,人也对应,登时脊背发寒,脸色大变。
悬浮着的三个人不动,众人各自聚拢,戒备,不敢出镇子,那里离着镇子口,大约有个八九十步。
我正转头盯着火图的脸,刚才樵夫和茶水铺掌柜,喊什么画,火图店主的脸色突然变了,似乎很恐惧。
弓来了!!
一声叫喊,张捕头背着弓跑来,身后跟着六个强壮的赌坊打手,全背弓,跨箭,他们纷纷挡在镇主前方,站一排,拉弓上箭,很紧张很生疏,两张弓上还挂着蜘蛛网,两个打手,太紧张,踩滑了,撞倒了张捕头,张捕头叫骂着,挣扎爬起来。
七长弓,拉满了箭戒备。
“射不射!!”张捕头喊道。
“瞄住!先不要打!”镇主急忙道。
盘今,往前走去,老登和我,也想往前凑,大管家拦住,让我们保护好店主。
火盈儿带着火绍,火介,火娅,嗖就跑过去。大管家来不及拦住,忙又让老登,我,飞熊断,跟上去保护。
老登带着我和飞熊断,提木棒,挤开恐慌的人群,往前走,不多时站在火盈儿身后。
“少掌柜,小心!”老登忙道。
“老登,那是什么玩意?”火盈儿指着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