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挑唆,只有这样,才能分散火图的精力,我才有机会逃走。
我忍着剧痛,一瘸一拐的来到后门,打开门,坐在门边的石当上等着。
很凉,我站起来,腿疼,我又坐下,坐不久,又站起来。
张铺头,披着个破棉袍,带着四个糊涂手下,举着火把来了,正叫骂着“踏马的!不给走正门!绕绕绕!!!见不得人啊!”
“张捕头,说话小心点!!我图叔,可还没睡呐!!你嚷嚷什么!!”我急忙站起来,高声怒斥。
“嗬!火吉你个小崽子!反了天啦!!老火图糊涂,你也消遣我!!你给我背!!来人,看着他!把道士背到义庄!再叫两个伙计出来,都死啦!!”张捕头凶恶道。
我冷冷看着他,耐心等待。
他的四个手下,四个糊涂捕快绑一块,都没他吃的肥,他就是镇主的狗,一脸的横肉,伙食标准是真高。
“张甘!你嚷嚷什么?”老火图,站在后院中,冷冷看过来,值夜伙计,举着火把,站在身后,火把的热气,吹着雪片,烤的化了。
“火图大掌柜,您还没睡啊。”捕头张甘急忙拱手施礼,瞬间谦卑。
“火吉,看着他们,让他们给我小心的背到义庄,让仵作仔细勘验!!张甘!你背一个!愣着干什么!”火图呵斥道。
“大掌柜,我睡懵了!吵到了您!我有罪,我这就背,小吉你看好了哦!”张甘堆笑道。
我引着他们,打开柴房的门,张甘费力背起一个僵硬的道士,他的手下,两个人抬一个,一行人陆续出发,我关了门。跟在后边,看着后院的火图,他依然站在雪里,看过来。
“我去了,火图叔。”我忙道。
他点点头,我急忙一瘸一拐的跟上去。胳膊剧痛,只能轻微的活动。
七转八转,我们穿行在镇子的小巷子里,不敢走大街,生怕溜了魂,很快来到义庄前。
义庄很大,新盖的,透着沉寂,肃穆。
在镇子的角落,大山的凹处,是快上好的阴地。一大块巨石,就在院子上方斜伸着,挡住了雪。
我们在大门口跺着脚,抖掉身上的雪。
走进了院子,仵作老颧和他的小侄子飞猫乙,正候着,飞猫乙揉着眼,打哈切。
院子里的十四道灯柱,分左右,都插上了火把,把院子照亮,院子很大,足有一百二十步,然后是正堂屋,和左右愁室,左右配室,左右耳房。他们叔侄,就住在左边的耳房。
院子里,摆着十几副空棺材,胡乱用破布掩盖着,上面没有多少雪。
我抬头看上去,黑暗的巨石,遮着。院子里,只有门口进来的地方,积雪最后,其他地方,都是山风吹下来的,薄薄的雪,屋顶上一点也没有。
正堂的门,打开着,里边供着熊猫雾皇的神像,慈眉善目,透着深沉,远古传说,雾皇,主管天地和生死,他宽厚仁义,甚至收敛死在战场的敌人尸体,他是黄泉使者的上司,是大雾的主宰,每年第一场大雾出现的时候,人们都会祭祀雾皇,义庄,扎彩铺,棺材铺,陵墓看守,大多供奉雾皇,求得保佑。
里面更亮,数百只蜡烛,油灯,照着,就像白天。
我们陆续进入堂屋,宽阔的堂屋,放着一溜棺木,正堂屋,左右愁室,左右配室,都是通的,不同于普通民居。不少烧纸的灰烬,积在火盆里,没有火盆的棺木是空的,有火盆的,是有芯的。我见过右边第二个棺木,装敛的是镇子上的瞎老太爷飞猫努,他家是镇上最早的住户,他就是在镇子里出生的。
飞猫乙,点着火,拿出烧纸和纸钱,挨个火盆,又贡了一波冥钱。
“这三个道士,命短,本事不济还逞能,死个锤了,镇主交代,好好查验,出个勘文备存,也方便他们师傅查验。人我送来了,完活!撤!!”张甘一脸横肉,不悦道。
“哎!不能走。”仵作飞猫颧,忙道。
“不走,我睡棺材里啊!”张甘怒道。
“老弟!我屋里一坛好酒,待我验查完,闹两盅!”飞猫颧忙道。
“不早说,有菜吗!!”张甘转怒为笑。
“有啊!好菜!嘿嘿,不过咱们人多,再搞点烧烤来,就更美了。”飞猫颧忙道。
“颧大胆儿!你可以,我没看错你!”张甘大笑“来来来!去烧烤铺子,搞些下酒的来!”张甘招呼瘦弱的捕快,去搞些下酒的来,四个捕快不情愿,凑了四个铜钱,推来推去,最瘦的那个,出去了。
“哎,让小乙去,你们搬尸体辛苦了。”飞猫颧假装客气,飞猫乙一愣,噘着嘴。
“他们去!我背一个,他们四个混账,两人抬一个!”张甘怒道。
“头儿!我们不能跟你比!你英明神武,威武不凡,跟座山一样,我们都得靠着你啊!烧烤我们绝对到位!四个钱哩。”捕快忙恭维道。
“这还差不多。”张甘笑着。
张甘瞪着我,不悦道“你还戳着这里干嘛!滚吧!!”
“呦!这不是火图客栈的小吉吗?怎么,今天没跟着盈儿去翻本啊。”仵作颧大胆儿,冷笑道。
“图叔说了,你们仔细勘验,我等你们验尸完了,回去复命。”我冷冷道。
“你个小东西,做监工啊!”张甘怒道,来到近前,俯视着我,就像一座山,压过来。
“不敢,图叔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干不好,我挨打!干得好,有赏钱,我劝你们快点勘验,不要吃喝了!你们吃不下去的!你们不会有胃口的!”我冷冷道。
“小东西!不会说话!我干了一辈子,还没遇到影响我食欲的,小吉啊,你最近!可是作死作的不小哦,要挨打了呦!!”颧大胆儿威胁道。
“打我是小事,打了火图叔的脸!他能忍吗!!”我怒道。
“你!!!”张甘怒道,也没有办法。
“哼,刁主恶奴!你们呐,就是个黑店!”颧大胆儿笑道“小乙,干活!”
飞猫乙,提着仵作的工具箱,走过来“叔,等会我也能吃不。”
“能吃能吃!再搞一杯!”张甘走过去摸着飞猫乙的脑袋,笑道。
“他还小!不能喝酒!”颧大胆儿笑道。
“酒色要趁早,知道吧!老话!都是这么说的!准没错!”张甘笑道。
飞猫颧摇着头,拿出工具,看着三具道士尸体,都有些僵硬,他招手,让捕快帮忙,摁着三具尸体,让他们躺平,然后剥开,衣物,检查,外伤,口鼻,咽喉,胸腹,四肢,裆部,背部,都没问题。几个捕快帮着忙。
张甘,接过飞猫乙的提灯,又让他去提两个来,飞猫乙去往远处的供桌,提了两盏油灯,用透明罩子罩住,走来,递给我一盏,我提着,凑过去,给他们照亮,屋子里本就光明,都是通宵点灯,以防止溜魂上不了黄泉道,再加这三盏油灯一照,更加清晰。
道士年轻的脸,已经冻透,又微微化了,冒着微弱的白气。
“奇怪啊?没有外伤,没有内伤,难道是难道真是吓死的?”颧大胆儿,疑惑道。
“是药铺少掌柜发现的,他说看到三具尸体,回来告诉了他爹,他爹来到镇衙报告,镇主临时召集了大掌柜们,商量,说是再等等,不要慌。没想到,真的死了。”张甘说着,一脸横肉,看着尸体,也有些疑惑。
“颧叔,甘大哥,你们看看他的脑袋。”我低声道。提着油灯,站直了身子。
“脑袋?”仵作飞猫颧,急忙扑打道士头上的积雪,很多积雪在头发里,没有融化。
突然,飞猫颧低呼一惊,一屁股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