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兄弟，怎么样，还渴不渴？”</p>

兄弟二人的合力就像拧抹布一样，等榨干了血仆的最后一滴血这才将对方随意一扔，刚好落在了另一名匍匐跪地，战战兢兢的囚犯面前，后者顿时吓得面无血色，抖似筛糠。</p>

“嗯，好、好喝，好喝，真是人间美味啊，哈哈哈哈哈……”</p>

人面疮放声大笑之际，还不忘伸出干黄的舌头细细回味着脸上的红色甜浆，像那如此纵情忘我的样子，简直令所见之人无不提心吊胆，心慌意乱。</p>

“兄弟，还有吗？再来一个。”</p>

“哈哈哈，有，有，兄弟稍等，我这就……”</p>

然而，就在石田刚伸出手要去抓剩下的一名浑身颤抖的囚犯时，一个平和却异常清晰的中年男人声音，此刻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从兄弟俩背后的牢房中缓缓传了出来：</p>

“这世上的琼浆玉液何其之多，可……哎，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在乎人血这种污秽，真是可悲，可叹。”</p>

这声音好似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便打破了地牢里粘稠中被恐惧和血腥凝固的空气，就连暗中观察的向问天也被牢牢吸引了注意。</p>

石田和人面疮的笑声戛然而止，动作也僵在半空，忽的猛一回头，他们目光如利刀般刺向声音来源——</p>

那是后方一间更为阴暗，但木料材质明显更为坚固的牢笼。</p>

只见在那间牢房里，中央盘膝坐着一个人影。</p>

光线昏暗，只能勉强勾勒出他枯瘦的身形。而最令人惊异的是，他宽大破旧的灰色囚服袖管空空荡荡，自肩膀以下竟是空无一物，他没有双臂。</p>

然而，他的脊背挺得笔直，仿佛支撑着某种无形力量。脸上布满污垢和岁月的刻痕，可唯独那双眼睛在阴影中亮得惊人，平静深邃得如同古井，又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p>

他就是源悟静玄，也是藤原禹川的老师。</p>

“嗯？”人面疮脸上的狂笑还未完全褪去，这时却扭曲成一个怪异的疑惑表情，它舔了舔嘴角残留的血渍，带着被打断享乐的不悦，干声道，“哪里来的残废？多管闲事。”</p>

石田也皱紧眉头，眼神不善地盯着源悟静玄：“源先生，虽说你是受了将军的命令被特意关照在此，可若是你再敢打扰我兄弟享用血食，那就别怪在下手中无情了。”</p>

再观源悟静玄，他仿佛没有感受到石田那种刺骨的杀意，脸上反而浮现出一丝淡然、近乎悲悯的笑意，目光牢牢锁在人面疮那张贪婪扭曲的脸上，语气和善道：“渴？小兄弟，你这‘渴’，恐怕是喝干这地牢里所有人的血，也解不了分毫吧？”</p>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这死寂的空气里。</p>

“你放屁！”人面疮如同被戳中了痛处，骤然暴怒，脸上的血管虬结凸起，声音尖利刺耳，“老子现在渴得很，这血就是琼浆玉液，石田，快把它给我拿下！撕了它！把它的血给我！”</p>

石田闻言，立刻将凶狠的目光从源悟静玄身上移开，重新锁定在那个抖得更厉害的囚犯身上，手指如钩，就要抓下。</p>

“慢着。”</p>

源悟静玄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力量，仿佛带着无形的涟漪，让石田伸出的手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p>

源悟静玄的目光依旧落在人面疮脸上，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了然：</p>

“小兄弟，你这‘渴’，并非肉身之渴，而是魂灵被无尽怨恨、贪婪和执念灼烧出的空洞。</p>

你吞噬的每一滴血，不过是往这空洞里倾倒滚烫的岩浆，让它烧得更旺，痛得更深罢了。</p>

饮鸩止渴，徒增苦厄。</p>

看看你兄弟，他不顾一切为你猎取血食，双手早已浸透血腥，双目尽染疯狂，他的魂魄早就在你的‘渴’怨中一同拖拽至那无间地狱的业火中。”</p>

他的话就像冰冷的针，精准刺入了人面疮那被疯狂掩盖的内心深处。</p>

人面疮脸上的暴怒凝固了一瞬，那深不见底的贪婪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它自己好像都未曾察觉的茫然和……恐惧？</p>

它下意识地看向石田，看到他布满血腥的眼、扭曲的面容和沾满污血的手。</p>

石田也愣住了，源悟静玄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入了他混沌的意识。</p>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粘稠血液的手，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突然窜起，然后直冲头顶。</p>

长久以来，“满足兄弟”的这个执念一直驱使着石田，兄弟想要的东西他无不遵从。</p>

可是今天，就是现在，他忽然之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p>

“你…你胡说！”人面疮色厉内荏地嘶吼道，但声音里好似少了之前的绝对疯狂，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老子…老子就是渴！就是要喝血！”</p>

源悟静玄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中仿佛蕴含着千钧重量：</p>

“执念化形，寄体而存。</p>

小兄弟，你其实早已非你。</p>

你不过是石田心中那放不下的执念、愧疚与疯狂，借由机缘巧合而凝聚成的怪物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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