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陈一诺想过回头。
但事到如今,已经回不去了。
不,从最开始,他就回不去了。
他就像一只没了脚的鸟,只能向前飞,拼命地飞,飞出他不堪的过去,飞出记忆的洪流,飞出时间的荒野,飞到他曾梦到的云端
所以他不能停下,一旦停下,他就变成了失去双脚后又折了翅膀的鸟,彻底逃无可逃。
于是,他越跑越快。
横穿滨凌大道,翻过栏杆,跳到辅路上去。
疾驰而过的汽车紧急逼停,但还是迎面撞上了陈一诺的侧腹,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掀飞出去。
司机吓得连忙推开车门冲上去,但被撞的少年已经爬了起来,瘸着腿狼狈地拐进对面的深巷里。
就像被追击的在逃犯一样。
进入深巷的陈一诺很快就跑不动了。
也不知道是后知后觉的疼痛让他的体力急速流失,还是内心的负罪感拉拽着他不想再逃下去了。
他忽然觉得每迈一步都有千斤重,好像有一个名叫宿命的东西压在了他身上,让他难以喘息。
于是只能捂着阵痛的小腹沿着墙壁坐下来,抬头看向暴雨如注的天空,他想用力地看清楚些什么,可他无论如何也看不透那漆黑如墨的夜空。
他没来由地笑了。
笑得狼狈、落寂又无可奈何。
逃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没能逃得过宿命么?
“你说你何苦呢?”金启明一步步踏进深巷,掀开雨衣的兜帽,“老老实实的跟我回去不好么?没准还能顺便蹭个饭。”
陈一诺只是苦笑,缓缓扭头:“你为什么能找到我?”
“不好意思。”金启明真诚道歉,“我们在你身上放了定位器。”
“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我?”
“不,至少一开始我们想要相信你,我们真心的希望这个定位器根本派不上用场,直到现在,我都愿意相信你背叛我们不是你的本意,而是迫不得已。”
“所以我不明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逃?你应该找机会把事情告诉我们,一起想对策,一起去解决,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无依无靠地落荒而逃,就像畏罪潜逃和主动自首一样,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你这是在犯傻。”
“我没办法。”陈一诺仰头,闭上双眼,忽然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噩梦,“屠夫真的会杀了我,我也没办法再面对你们。”
“抱歉,原谅我现在还做不到和你感同身受,或许你真的没办法吧。”金启明轻声说,“回去吧,趁一切还来得及,还有挽回的余地。”
“回不去了。”陈一诺摇头。
“酒叔他们去抓屠夫了,他们一定能给屠夫带回来,所以马上就要结束了。”金启明说,“难道你不期待你接下来的人生么?”
“真的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陈一诺忽然跪在地上,把头埋下去,像是个忏悔的罪人,他哽咽,“我没办法面对酒叔,是我是我杀了他儿子”
金启明愕然。
那一瞬间,弥天盖地的暴雨似乎把一切都给淹没了,满世界都只剩下大雨噼里啪啦砸落的声音。
“你给我说清楚。”金启明冲上去,拽起陈一诺的衣领给他一把按在墙上,脸上青筋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