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漫不经心的用烟枪敲了敲路旁的山石,烟灰簌簌的抖落下来。
“大哥,这…”
名为江仲孝的二哥有些磨蹭,向来做事不愿出力气的他似乎不大愿意背着钱理上山,毕竟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从来不做。
一直表现的漫不经心、淡漠凉薄的大哥忽然发了脾气,睁大那对三角眼,如毒蛇一般盯住江仲孝,厉声斥责道:“耽误了爹的大事,什么下场你是知道的!”
江仲孝胖大的身子打了个寒颤后,不情不愿的将手里的火把递给大哥。
环顾四周眼见众人都低着头不做声,不服气的嘴里犹自说到:“江伯忠,别拿着爹的名头在这耀武扬威,我可不怕你!我只是不想耽误了大事。”
然后一把将钱理拉起,胡乱折腾的将人背在背上,众人继续向山顶走去。
一计不成的钱理偷摸的朝大哥江伯忠瞄了过去,却被他毒蛇般的双眼逮了个正着。
心中一寒的他低下头,仍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不一会,到山顶了。
众人分坐在庙外,沉默的啃着各自的面饼。
钱理仔细的观察着面前的小庙。大门没了,一股焚烧后的焦炭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瓦砾残破的覆盖着被打的七零八碎的神像上方,烛台香炉胡乱的倒在地上无人拾掇,神像的颈部是被人斩断的,头颅无力的倒在一边,双眼仿若一滩幽静的死水。
钱理内心越发的不安起来,灵机一动,站起身来对着这具身体的三位哥哥说道:“父亲和乡民们怎么还没上来,我想下去迎接他们,免得大家伙走错了路。”
没等别人说话,胖大的圆头恶汉,恶狠狠的一把伸出手来攥着钱理的衣领。
他瞪圆了布满血丝的眼球,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个婢子生的畜牲,老子辛苦的背你上来时你装死,现在你他娘的好了?老子打死你!”
说罢,挥起蒲扇大的手掌,一掌扇了过来。
钱理踢踏的挣扎起来,这恶厮端的是天生神力,向来以力量为荣的自己居然挣脱不开。
这一巴掌对着脸打下来,只怕自己将遭受重创,今夜生死只能依靠天命了。
摆脱不了无奈之下只好护住头面。
说时迟,那时快。
“呼…”的一声,一根扁担直挺挺的横扫而来,气劲汹涌,与巴掌撞在一起,替钱理将这一耳光挡了下来。
布衣短褂的壮实男人,收回颤动不已的扁担,闷声说道:“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江家的血脉。是我们的兄弟,无论如何你不能下如此重手,他毕竟没有武艺傍身。”
恶汉脸色阴沉下来,甩了甩掌心通红的手臂。将钱理一把丢在地上,转头阴沉沉的看向自己的大哥。
男人划拉一根火柴,点燃焰火,将烟丝点燃深深的用肺脏吸了一口旱烟,慢条斯理的吐出一片烟雾,将自己的脸庞缭绕着,使众人看不清面目表情。
他幽幽的说道:“叔信有孝心,不错,那便去吧。”话罢,闭上双眼假寢。
钱理闻言,连忙爬了起来擎着火把沿着原路向山下走去。
心里却止不住的嘀咕,怎么这次这么容易就让自己走了。
起先以为这江老二和江老大不和,怎么地和江老三起了冲突,却看老大脸色行事,真是奇怪。
还有…武艺?!他有些暗暗震惊。
却没看到身后,假寢的江老大睁开一丝眼帘,看着离开的自己流露出一缕意味深长的神色。
凭借着修正力馈赠的夜视能力,离开众人视线的钱理,在崎岖的山路上速度愈发的快了。
不多时便来到迷雾散去遇见江家三兄弟的地方,松了一口气的他,正准备一鼓作气下山找地方躲起来的时候。
山路拐角处火光越来越近,环顾周遭无处可藏的钱理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当头一人,满头银发身上的黑色长襟紧紧的包裹着他壮硕巨大的身躯。
他的骨相嶙峋,颊上无肉。脸如一层薄薄的皮贴在枯败的面上,眼白是碎金色瞳仁狭长细小,宽阔的额头隐隐有三横一竖的黑线,叫人分不清是皱纹还是其他。
被这双煞气澎湃的虎眼盯着,钱理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催促他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给眼前的人。
这声音越来越响就在少年即将迷失的时候,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个人信息面板上的天赋那一栏突然闪烁起来,有缕缕微光渐渐的支撑着少年自我的信念,助他找回了自我。
乡民们不明所以的看着浑身被汗液沁透了的江家四爷,这时,后面的一个中年乡民大喊了一声:“叔信,快跟你爹打声招呼,这孩子今天怎么呆愣愣的。”
钱理闻言忙不迭的张嘴喊道:“爹。”
“怎么你一人下山。”浑厚威严的声音在少年耳畔响起。
“爹,见你们许久还没到达山顶,我便向兄长们请示,下来寻你们了。”钱理恭恭敬敬的说到。
那双虎眼居高临下的看了少年好一会,方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随后少年便跟在这名为江家四兄弟父亲的威猛老者身后,被后方浩浩荡荡的人龙裹挟着重新登上山顶。
山脚下,一个穿着破烂道袍、发髻脏乱的游方道士,看着山上由火把组成的长龙,喃喃自语的说道:“不会错的,不会错的…肯定是它,肯定是它……居士放心,我一定替你将你儿女平安送回。”
话音落下,游方道士大袖一挥健步如飞的往山顶驰奔而去。身后是一个跪坐在泥地里哭泣的农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