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蹩起眉头，“只针对于寺院僧人的行动？你难道是在暗示我，那白衣僧人在七八年前就犯下恶行，将寺院里的僧人屠杀殆尽了？”
乞丐将一直看向地面的目光向上拉起，逐渐与长生的眼眸平齐。
射入房屋的些许亮光无法将他的面容照明，只留下了些许斑驳的倒影。
那些光影似疤痕一般，将他的脸庞划分尘多块。
“你居然能猜到死去的僧人是他下的毒手……不错，当年我因为机缘巧合，无心碰见了他的恶行，才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
长生说道：“这并不难猜，你刚刚说这大昭寺的僧人都不愿搬出去住，那就说明这座寺庙里的僧人可能早就知道真凶是谁……这种包匿祸首，度人成佛的事情确实像是僧人的做法。但我唯独不懂的是，那白衣僧人为何要屠尽整个寺庙的人？”
乞丐淡淡地说道：“这其实就是恶人成佛的关键，佛度恶人，度的是真正犯下过恶行的人。他弑遍整个寺庙的僧人，为的就是铸就恶行，犯下天理难容的罪罚。”
长生默默地看着乞丐，陷入了沉思。
大昭寺的梦境远比他想的还要复杂许多。
寺中的恶佛他本以为是因为南宫楹的关系，却没想到对方的目的是恶者成佛。
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三年前的故事，难道真的只是一场回忆，与这里的一切都毫无关系？
“只要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再去触犯更大的戒律，你就会得到神佛的关注。”
“更大的戒律？”
“那金佛的目的其实并不只只是大昭寺的僧人，我们现在脚底下的这座山叫做湘山，站在山顶能俯瞰整座京城。试想一下，这么高的山峰从中截断，轰的一声砸入京城，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长生猛然间瞪大眼瞳，了解了乞丐所说的意思。
原来损毁湘山，砸毁京城，才是这恶佛真正要犯下的恶行。
“损塌的山峰能敲碎皇城，砸断京师的龙脉。龙脉的气数断绝，大离皇朝就等同于行于末路，天下大乱也即将掀起……而这一切的因果都始于他，你这时候再想，他若放下屠刀，能否成佛？”
“我明白了。”
长生深吸一口气，对着乞丐行了一礼。
他提剑转身而去，金薇也在迟疑了一下后，振翅飞在了他的肩膀上。
乞丐重新坐回远处，盯着长生已经消失的背影呢喃自语。
“这男人真是奇怪，为什么会说是我们？明明走进房间的，只有他一个人才对。”
乞丐的瞳色犹疑，但在片刻之后，突然绽放出一道清澈的白光。
他的神色顿悟，若有所思的盯向了长生的肩头。
……
大雄宝殿的正门微微敞开，屋中的桌案烛火已经全然不见。
金佛占据了宝殿五分之四的面积，用慈祥和善的目光看向门外过往的香客。
香客们络绎不绝，川流不息。
他们面色呆板地对着金佛礼拜，供奉着对方。
忽然，小雪骤起。
那些落雪落在了人们的肩膀上，使得他们的存在越来越稀薄，最终淡化消失在这片梦中。
周围原本金碧辉煌，雍容大度的藏经阁，禅房，庙门……都在这场细雪的作用下变得破败不堪，蛛网凝结。
杂草，荒草遍生于地面。
大昭寺昔日的辉煌再也不在。
“唔……”
那尊金佛慈祥和善的面孔变得惊愕，随后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向着寺院中的正南方看去。
只见一名青衫握剑的俊容男子正立于细雪之中，冷冷的看向它。
在寺院内的一颗枯树上，黑色冠羽的金薇正站在枝头，挥动着双翅。
这场落雪正是由它落下，动用了专属于梦泽之主的超凡能力。
“还我……我的……大昭寺……”
金佛的声音断断续续，但这丝毫不能掩盖它口语中的怨愤。
释放咒术的行为完结，金薇立在枝头上不屑的说道：“一个杀害同门师兄弟的恶人，居然胆敢把自己塑造成金佛的形象，还做如此荒诞的梦境，真是可笑！你这种人若能成佛，这天下的道和理又将置于何处？”
金佛怒瞪圆目，一股沉杂磅礴的气势向外张开。
顷刻间，大雄宝殿的砖瓦破裂四散，整座金佛从碎石砖瓦间破房而出。
它踏动双脚立于地面，每一次都能使得地动山摇，轰隆震鸣。
“这么厉害的吗？”
金薇长大了鸟喙，半天都合不拢嘴。
它本以为这金佛的实力顶多七品撑破天，没想到对方透露而出的境界竟然能在八品之上。
怪不得能在京城的眼皮底下藏匿了这么久，还真是卧虎藏龙。
金薇眨了眨眼，随即看向前方不远处的男子，指挥道：“长生！给我上！”
被金薇叫住名字的长生颇为无奈的回望了它一眼。
一起共处了三年的光景，他已经深悉对方贪生怕死，好色好赌的性格。
这哪是一只长活于世的老鸟？
分明就是活成了精的老油条。
就在长生回望金薇的时候，那尊金佛踏动地面，朝着长生冲了过来。
虽然看起来身躯庞大，体型笨拙，但金佛的一记握拳挥击竟带有些许佛门真谛，生出了一种似虚似幻的不真实感。
长生感觉那拳头可能要击中自己，却又根本够不着他。
就在这片刻的犹豫之间，他已被那拳头砸中。
“轰！”
长生的身形化作黑影向后倒飞出去，砸向一处荒废已久的房屋中。
金佛转头看向树枝上的金薇，对着它张开了手掌，伸出了手。
“还我……我的……大昭寺……”
他的口齿极为不清，但还是在努力说着先前一样的话。
而在此刻，倒飞出去的长生已经完成了体态上的调整。
他脚尖倒勾那间残破房屋的房梁，身体完成了一百八十度的回旋。
紧接着，长生的双脚在房梁和墙壁上借力，以极为矫健迅猛的身姿向着金佛奔去。
这尊十米多高的金佛不耐烦的回手向长生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