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答，叶梦晴不免失望。

东北的一处村庄，农妇庄玉翠骑车回到自家院门前，慢慢减速，下车，推车入院。

这是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正北是是客厅、厨房和婆婆的房间；西面是二儿子和三儿子还有大女儿和小女儿的房间；东面就是储藏室以及她和丈夫的房间。

她是买菜回来的，提着手中的酱肉和白菜，款步进入正北的屋子。一进客厅，最显眼的就是她和丈夫常大发的结婚照。这里正是常二勇和常大发在老家农村的家，庄玉翠就是其妻、其母。

来到厨房，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后把外套挂在客厅的衣架上。打满一盆热水，进入婆婆的房间。

“妈，你觉得水温怎么样？”

婆婆躺在床上，头露出床沿，下面是那盆热水，媳妇坐在对面，给她洗头。

“还用白话？正好。”婆婆很明显是满意的，“我这脑袋呀，只有你能碰。”

庄玉翠幸福地笑一笑。

“你说我那儿子有啥好的？当年你看上他？”老太太也拿自己的儿子开始打趣。

庄玉翠坦荡又幸福地回答：“不图别的，只图他做人踏实。”

“你呀是真好收买。”婆婆也乐呵呵，“对了，他们爷仨在燕京那疙瘩咋样了？”

庄玉翠愣了一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常二勇买了厂子的事情。她想要告诉婆婆，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同时也答应了儿子不和家里其他人说这件事。

只好编出一个谎言：“他们爷仨挺好的，大发他们公司接了一单大工程，老二的厂子也很红火，老三争气——拿了奖学金，用它付了学费。”

这些消息传入耳中，常家老太太无不欢欣雀跃：“那大丫头呢？”

“也挺好的，她和磊子的饭店生意好着呢。”

老太太更高兴了：“咱家这生活是越过约好了。‘老大’没福，享受不了啊。”

这间屋子里还放着早年去世的大儿子常大勇的遗照。一提到他，婆媳脸上都出现了遗憾的表情。

“妈。”有人推门进来，是二女儿常小花。

“哎哟，回来了？”庄玉翠收起情绪说，“妈在这儿帮奶奶洗头，你先去写作业，一会儿开饭。”

“妈，明天有家长会。”

庄玉翠立刻说：“好，妈去。”

给婆婆洗完了头，庄玉翠端着脸盆出来。她原本是一个不太会说谎的人，这些年为了帮丈夫、儿子隐瞒各种事情，已经练就了一身说谎话不打草稿的本领。但是毕竟是一个骨子里不会说谎的人，所以每次撒谎，都让她感到身心俱疲。

这次也一样，从婆婆房间里出来，庄玉翠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步伐，每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似乎又想起了，二儿子卖了厂子这件事。这更加让她心神不宁，走起路更加吃力。回到卫生间，放下脸盆，她鼓足勇气要把儿子卖厂这件事和丈夫说。

她拿起电话给常大发打过去。

“嗡嗡嗡”

此时常大发的手机在抽屉里不断发出震动声。常大发就在抽屉外面，给邵辰杰汇报：“……这次的项目我觉得没啥问题。这疙瘩盖大楼的话，要我说没啥难的。”

邵辰杰在对面静静地听着，他很满意：“很好。但是也和你说一下：我们和正在和新的木材供货商洽谈，现在的木料可能在数量上不太够。”

常大发说：“甭搁这儿白话了，我懂，我工期啥时候延误过？木材不够我先干点其他的活儿。”

“很好。”邵辰杰点点头，起身走出办公室。

其实，常大发刚才就发现了自己手机的震动声，邵辰杰一走马上拿出来。一看是妻子打来的，马上回拨过去：“咋了，翠儿？我刚和领导谈话了，没看见手机。”

一接到丈夫的电话，刚才还下定决心告诉丈夫的庄玉翠忽然又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丈夫。她就说：“这样，你和老二、老三今年过年回老家不？”

常大发说：“这话说得，我们爷仨指定回去。这你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庄玉翠连连说道。

常大发也想玩妻子一些事：“对了，咱妈和大丫头、二丫头他们好吧？”

庄玉翠说：“都好着呢，二丫头这次又考了全班第一。”

常大发笑得合不拢嘴：“这丫头真是给她爹长脸。对了，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别累着了。”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你这个笨蛋，这个问题怎么还不改？连红线问题都能忘了！是不是没脑子？”

告别常大发，邵辰杰来到了设计部，找岳霖东。一来就听到了他近乎吼声的叫骂。

一个设计师，就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岳霖东骂得抬不起头，已经哭红了眼。

“我告诉你，你把我说得那些问题一个一个都改了！明天我检查，要是还有问题，你马上给我滚蛋！”岳霖东嗔怒地说完，全程不断用手指指这个设计师，句句不留情面。

余怒未消，岳霖东忿忿地回到了办公室，心里面还是在赌气。带着这种情绪，继续画设计图。

“当当当”

忽然听到敲门声，他更加不厌其烦，压着火甩出：“进来！”

“干嘛发这么大火气。”看清来人是邵辰杰，岳霖东因为尴尬多少收了一些怒气：“那废物真影响心情。”

邵辰杰款步走到他对面坐下：“那个设计师怎么样？是不是真的不行？”

岳霖东很公正地说：“有点才吧。”

邵辰杰淡淡地说：“那就开了吧，反正这种人不缺。”

“这是人事部的事情，你和他们去说。”岳霖东主动转入正题，“找我有什么事？”

邵辰杰也进入正态：“明天就要和春慈中学的代表见面了，想先问问你的设计思路。”

岳霖东更认真了：“根据以往的经验，学校的话，就是要注意教室、走廊——教室有多大？走廊多宽、多长？春慈中学的学生不少，他们改建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招生过多，所以我暂时的想法：教室面积大、走廊宽度长。至于宿舍楼，我的想法是增加宿舍的数量，具体数值需要明天实地考察之后才能决定。”

邵辰杰继续问：“那材料方面呢？你打算用什么材料？”

岳霖东回答：“计划石材以大理石为主，金属材料使用铝合金，其它的看情况。”

邵辰杰问：“需要木材吗？”

岳霖东说：“不大，我也清楚咱们木材的情况，能保证控制。”

得到以上回答以后，邵辰杰告辞。岳霖东继续画着图。

“爸爸。”画了一阵，耳边忽然传来如此一声。

岳霖东抬起头，眼前看见：一个小男孩，兴致冲冲地回家，却在楼门口看见了父亲的遗体被抬出。他的笑容消失了……

接着又看见了另一幕：这个小男孩的母亲和一个男人被警察押着，全家亲戚追打他们。而他就用一种憎恨的眼神，死死盯着母亲，心里在想……

“你怎么不去死！”

岳霖东鬼使神差一般，低沉地说出这几个字。他已经没有心情继续画图，似乎沉浸在了那个环境、那种感觉中，不觉间一滴泪水滑过脸颊。

此时办公室里，莫卓俞的妈妈就坐在，武静芸的办公桌，表现得很不安。她看上去很土气，身材很肥胖，脸圆得像是盘子那么大。

“你好，莫卓俞妈妈。”

武静芸回来了，快步坐到她对面，表情略带凝重，直接开门见山说：“莫卓俞妈妈，把您叫过来，是因为这次莫卓俞做得实在太过分了！”

莫卓俞妈妈唯唯诺诺地说：“是，老师。他犯什么错，您批评就是。”

武静芸不卑不亢地说：“但是我必须得和您沟通：他自从开学以后，就每天打人！这次甚至还用笤帚打了同学的头！今天找您也是希望您可以加强一下对孩子的教育。”

莫卓俞妈妈连连附和：“是，老师您说得没错，这孩子从小就住在乡下姥姥家，被惯的没样子了。那个被打的孩子不要紧吧？”

武静芸脸色缓和了：“好在不要紧。不过您孩子的问题，也必须尽快解决。”

莫卓俞妈妈连声答应：“是是是，我们一定配合。”

武静芸说：“我建议您还是考虑把他接回去几天吧。”

莫卓俞妈妈忽然小激动一下：“这个……”

武静芸说：“我也要为其它孩子负责。您放心，落下的内容我会抽空帮他补起来。您也告诉他：不是老师不爱他了，是希望他可以改正错误。”

莫卓俞妈妈不说话了，点点头，默默走向办公的门，开门出去了。武静芸则接着准备教学工作。

“铃铃铃”

这时手机响起了，是门卫打来的。“你好，武老师，校门外来了一个家长，自称是你们班田芸芸的家长。”

这件事到很奇怪，武静芸狐疑地问：“她还在吗？”

门卫说：“她刚走，说是让我把一个给你们班的孩子。那孩子我也没见过，就想先给您，您现在方便拿一下吗？”

武静芸心想去见见吧。她匆匆到校门口，遇到了一名六年级赵姓班主任老师。武静芸和她也算相熟，主动打招呼：“唉，赵老师，您来是？”

赵老师回答：“一个家长给我们班田静静送了东西，让我来拿。”

武静芸一愣，她知道田静静就是田芸芸的姐姐，也知道每天放学她都去找姐姐，也见过田静静，是一个非常恬静地女孩儿。为什么同一天会有人给她们姐俩送来东西。

她们走进传达室，询问放下了什么东西。

“就是这两个。”门卫拿出了两个礼盒，一大一小，包装都非常精致，另外还有两封信。大的交给武静芸，小的交给赵老师。

“来的那个人是什么打扮？”武静芸多问这么一句。

门卫说：“外卖员。”

这下赵老师也忍不住问：“不会呀，她们妈妈我见过呀，人可是正经八百的投资顾问。您搞错了吧？”

这就不知道了，保安也很糊涂。

带着狐疑她们回到了各自的办公室。武静芸拿着这个礼盒心里不免愈加疑惑。再加上那封信——她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拆开看。

内容很少，只有几个字：芸芸，妈妈对不起你和姐姐。更是一头雾水。武静芸将信、礼盒一并收好，计划放学后给田芸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