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已接近深秋，燕京市这座位于中国北方的城市，寒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大街上可以明显看到穿着夹克衫、连帽卫衣的人越来越多，城市中的住户们家家开始交取暖费。
大街上也开始越来越安静，除了零星的汽车喇叭声，再也没有了其他声音。
这天，这个男人，身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十分气派的商务精英扮相，正身处一间豪华的办公室内与一个比他年长不少、更加威严的男人交谈。他叫邵辰杰，今年37岁，是本市知名建筑集团泰盛建筑的cso（首席战略官，也是集团旗下l&y公司经营者。
半年前，他的公司被泰盛收购，他担任cso一职，同时进入董事会，获得12%股权。不久，他为公司提出：以拓展种类的方式巩固民用建筑市场，同时进军公共建筑市场的战略方针。这一方略很快便取得了效果，集团成功拓展高档民用建筑和多个公共建筑两个市场。收益以肉眼可见的趋势上涨。
办公室的另一人正是泰盛董事长杨胜。
“这次你的春江别墅小区的项目，未来收益可能比预期多出3%，你完成的不错。”杨胜赞扬，“完成了这个项目，瑞鹤房地产也成了我们一个有力的客户，这次的功劳簿上应该给你记头功。”
杨胜还在赞扬，邵辰杰依然很平静：“都是董事长领导有方。”
“别谦虚了，我要承认，你是现在股东中，最有潜力和想法的一个。”
杨胜的赞扬络绎不绝，同时拿出了一份文件：“我决定把这个项目也交给你做——春慈中学的新教学楼和宿舍改建。”
邵辰杰没有想到，于是接过了文件，一字一句看过后，他不免犹疑一下。
杨胜问：“怎么？可以做吗？”
邵辰杰直接回答：“可以，谢谢董事长信任。”
“董事长，您要的蓝山咖啡没有了，给您买得摩卡咖啡。”这时，杨胜的秘书推门送来早饭——两杯摩卡、两份三明治。
“好的，没关系。”
得到董事长应允，秘书匆匆进来，将两份早餐分别放在他们二人面前。
杨胜接着对秘书说：“对了，和司机说一下，我去一趟天云路。”
“好的。”
“今天请你吃一顿早饭——这家店的咖啡和三明治绝对没得挑。“
杨胜直接坐下，打开了包装。
“那谢谢董事长了。”
邵辰杰也打开了包装，一口咬下，唇齿留香。喝一下一口咖啡，更是回味无穷。
二人也开始聊起了那个项目：“完成这个项目你有什么想法？”
邵辰杰自信地说：“完成这个项目，我们可以获得一个稳定市场，对我们接下来拓展是有很大帮助：参与学校方面的建设，会为我们树立起一个支持教书育人的良好形象；春慈自身的影响力，也会为我们进行一个良好的宣传。”
杨胜十分满意这个回答：“分析的不错，这也是我们的一个重点项目了，交到你手上我相信你可以完成。”
“您就放心交给我吧。”
“期待你的杰作。”
杨胜满意地点头，完全认可。
“对了，我儿子最近怎么样？”这个时候，杨胜忽然问。
杨胜的儿子杨晓天，27岁，牛津大学法律系的高材生，是l&y公司的法律顾问兼任邵辰杰的秘书。集团的收购之后，杨晓天便进入了l&y，他为人十分随和，容易相处，不出一个月便和公司上下的新老员工全部打成一片，还接受了员工们私下给他的绰号“少主”，现在已经成了公司上下对其昵称。
邵辰杰回答：“他人很好，平时表现挺积极的，专业能力也很强，为人随和也愿意学习。就这次春江别墅的项目，有一次他直接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们上了班就看见他趴在办公桌睡着。”
杨胜听了很欣慰，他说：“这小子一向如此，看来他在你那边他还长大了不少。”
“这也是您和夫人教得好。”
“别夸我了，这小子小时候没少被我揍。”杨胜忽然想到了：“对了，你家孩子什么情况？”
“老大跟着她妈妈，老二还有半个月出生。”邵辰杰回答，语气自然流畅，但是却有些心悸。
“恭喜呀，马上荣升‘二胎’家庭。”
“是呀，想想也挺开心的，老大可以有个‘伴儿’以后遇事也好商量。”
邵辰杰甚至有些泰然自若地回答，其实心里对于跟着前妻生活的女儿、即将降生的二胎，始终迷茫。
在本市的文加大厦，25-28层，就是y&l公司办公地点。这天，公司接收了一批新的3d打印机，数量非常之多，相关部门上下所有员工紧锣密鼓地搬运。
“少主，你慢点。”
部门主管看见杨晓天一个人扛着两只大箱子，明显有些吃力，赶忙上前帮忙。
“少主，这些事情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今天，杨晓天得空，就来帮着一起干。
“没事，不要紧。”放下箱子后，杨晓天就近找到一个箱子瘫坐下猛灌一口水，他喘着气，满头大汗，肉眼可见的劳累。此时，他身穿的商务衬衫，袖子被撸起，领子也竖了起来，大片大片的汗渍清晰可见。
“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搭把手。”杨晓天再灌一口水，“还有什么要搬的，您尽情使唤。”
邵辰杰从集团总部回到了公司，听说他来了这里，于是找了过来。“那成，我使唤使唤你，可以吗？”
杨晓天一见是他，马上起立：“邵哥。”
“走吧，去我办公室，聊一聊。”
随后，杨晓天换了一件衬衫，简单整理一番。再次出现在邵辰杰面前时，他面色爽朗了不少，穿着也更加精干、利练。
“还是这身适合你呀，少主。”
杨晓天笑了：“我穿成啥样，不还是我吗？”
邵辰杰也笑了：“你爸还问我，你干的怎么样？”
“你就和他说，我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邵辰杰被逗乐了，但是不忘正事：“对了，春江那个项目里，那个酒精中毒死亡的工人，怎么样了？”
眼见谈起正事，杨晓天马上收了笑容，严肃认真地和他汇报：“结合当时的情况来说，不算是工伤！他是在工程结束后，和工友们聚餐的时候过度饮酒造成的酒精中毒，不在工作时间内、不属于工作范围、不是工作要求，所以我们不按照‘工伤’合情合理。”
邵辰杰认同，杨晓天补充：“我已经建议家属先走保险理赔，然后由我们以借贷形式提供丧葬方面的费用。但是他们还是不满足，坚持要求走合同、算工伤，还要我们赔偿一定的精神损失费。”
邵辰杰觉得荒谬，但是接受了：“保险赔得可是比工伤还多呢，他们摆明了是想讹钱。”
“我看也像，我已经约了他们下午见面，细谈。”
“保护好你自己，要出事了，你爸爸一定杀了我。”邵辰杰关切地说。
“放心，我可是惜命的人。”
这件事谈完了，然后邵辰杰谈另一件事：“来吧，这是你爸给我们的新项目。”他将带回的资料交给杨晓天。
杨晓天认真地看，邵辰杰则夹杂着气定神闲和凝神聚气两种感觉。
“春慈中学？老郭刚拿下的项目！”杨晓天激动地望向邵辰杰，“我老爸未免太信任我们了吧？”
“老郭”本名郭浩文，是集团的cmo（首席营销官，也是公司元老成员。而且之前他们完成的春江别墅项目，原先也是郭浩文负责的项目。
想到这些信息，杨晓天明白了，笑容也变得不是特别自然：“我老爸这是想让老郭出局呀！”
邵辰杰笑笑。
“他确实应该退休了，就是冥顽不灵。”杨晓天说，很闲散地往后一靠。
“那把这份方案复印一下吧，给其他人看看。”
“好说。”
说完了两件公事，邵辰杰聊起了一件私事：“对了，市中心医院的事情要谢谢你。”
杨晓天自然知道是什么事情，谦逊地回答：“不客气。”
邵辰杰心中充满感激，不自觉看向办公桌上与妻子的合影。
杨晓天离开邵辰杰办公室后，很快复印好了手中的资料，去将之送至其他高层手中。
“早上好呀，少主。”
途中，遇到公司的一大“风云人物”——总设计师岳霖东，他今年32岁，在公司有两大“标签”：传奇、神秘。
说他传奇，是因为他是清华建筑学院的博士生，曾经就职于本市设计院，在此期间他多次获得国际奖项，有传闻：当时他是最年轻的总工程师候选人；
说他神秘，是因为，在六年前，他忽然辞去建筑院职务，开始接私人设计稿谋生，后来入职还处在起步阶段的公司。
很多人都想知道为什么，但是众说纷纭，更增添了神秘性。
不过他为人也是热情、礼貌，见了他，杨晓天面带微笑地回礼：“早上好呀岳设计师，正巧了有一个新的项目。”
岳霖东马上表现得饶有兴趣。“行，我研究研究。对了，城月百货新商场的设计图我画好了，你一会儿过来拿。”
“成，没问题。”
忽然，杨晓天注意到了他手上提着的点心：“哎哟，又买了？”
那是一家蛋糕店的招牌小甜点之一，价格不贵，岳霖东似乎非常中意它，隔三岔五的，就会给同事们买。
“对，多买了一个你要吗？”
“那就不客气啦，你先放着，一会儿我和设计图一并拿走。”
“好嘞。”
与杨晓天分开后，岳霖东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整间办公室堆满了建筑类方面的书籍和各种建筑资料，最显眼的便是那张特制的画图板，以及各种绘图、测量工具，不过也有一样东西看上去有些不搭——一对被装裱起来的戒指，放在他办公桌最显著的地方，是桌上唯一的装饰物。
他先是甜蜜地亲吻了一下这个装饰，而后才开始画图纸。
“为什么只和你能聊一整夜……”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电人显示“陈管教”，岳霖东一看见这个名字一种厌烦，甚至是憎恶涌上心头。
“喂，陈管教，她又要干什么？”
对方耐心地说，不想他完全无所谓：“你和她说，我没那个时间、没那个功夫，更不想见她！”
到后面，他开始不耐烦，对方也似乎习惯了。
然而，他的态度依然坚决：“总之一句话！我就是不去，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见他态度坚决，对方也就没有在过问了，只是希望他想清楚。接着，双方挂断。
“这个项目可是够大了！”公司副总罗海常收到了资料复印件后喜不自胜，“感谢杨董信任我们！”
杨晓天笑笑：“那也是因为我们足够优秀呀。”
当然了，罗海常也明白“游戏规则”：“对了少主，这个项目我听说之前是集团郭总负责的吧？”
杨晓天点点头：“没错。”
罗海常明白了，便话里有话的问：“那郭总现在做什么项目？”
杨晓天笑一笑：“这就不知道了。”
罗海常懂了，便让他离开。等杨晓天离开，他马上打开电脑，查找他们现有的全部项目明细。
下一个是公司工程总监常大发，杨晓天敲门，获得准许后进来，就看见他面带一种不自然的笑容。
“怎么了？老常？”
“没、没什么。”
走近一看，只见他红光满面，仔细一闻，好像有一股“特殊的气味”。
“您这又喝上了吧？”
常大发一怔，苦笑着拿出藏起的两罐啤酒。
“我这高兴么，就抿了两口。”
“还是因为你家老三考上了咱们这儿的大学？”
常大发双眼放光，表情很自豪地说：“那是，我们家这是祖上冒青烟了，我和他哥这么多年的辛苦没有白费。”
杨晓天也表现得很高兴，二人哈哈了一阵后，回到了正题。
“对了，这是总部新送来的项目，您看一下。”
刚接过资料，常大发便喜不自胜：“你老爸这是又给了我们发财的机会呀。”
杨晓天跟着他的语气：“对呀，所以您要把握住。”
常大发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这个你放心，抱在我身上。”
说完杨晓天转身离开。
“铃铃铃”“铃铃铃”
办公桌上常大发的电话响起：“喂，老二呀。”
一家汽修厂，老板常二勇嘴里叼着香烟，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拧着螺丝。他是常大发的二儿子，今年26岁，当年父子二人为了养家一起来到燕京打工，做过餐厅服务员、货车司机、搬砖工人、清洁工、快递员、修理工等等，每天都是日以继夜的工作，赚了钱都是第一时间寄回老家。
后来，常大发组建了一支包工队，在建材市场门口“趴活”时，遇到了离婚创业的邵辰杰，于是进入了他的公司担任工程总监；常二勇也依靠多年积蓄和家里资助的钱低价接手了这家汽修厂。就在今年，常家三子考上了燕京市财经大学，全家上下欢欣雀跃，父子二人更是觉得日子越过越好了。
“爹，今天约了老三吃饭你别忘了。”
“哪儿能呀，你小子别忘了才是。”常大发说，“对了，把我那个放到你那儿的酒拿上，晚上我喝一顿。”
“你还喝？不怕喝出毛病？”
“老子乐意，你管不着。”
对于父亲的如此举动，常二勇已经是司空见惯：“好好，没问题，今天我和老三跟你一醉方休。”
说完，父子挂断电话。
“大发叔？”
一个人来找他，是同乡王大头，是修车厂的二把手。
“对呀，今天晚上我们爷俩和我们家大学生吃个晚饭。”
他的眼中也满是自豪，但是也想起来一件事：“对了，马老板什么时候来接手？”
王大头略不舍地回答：“就这两天。遣散费已经发得差不多了。”
“好。”常二勇很欣慰地说，然后又拿出一沓钱交给王大头。
“你这是干什么？”王大头急忙往回塞。
“你就拿着吧！你离婚了，和孩子单过，给他买点好吃的吧。”
听罢，王大头感激地收下。
“二哥，有人来提车了。”
来人是一个青年，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穿着普通，但是却给人一种气宇不凡的感觉。
常二勇亲自接待他：“古少爷来了，您的轮胎换好了。
青年名叫古永达，是本市三成集团的二少爷。三成集团是本市知名企业，主营业务分为投资、运输两大部分。旗下神鹰投资公司，主要负责集团的投资业务。古永达正是这一领域的负责人，，神鹰投资的总经理。他今年28岁，毕业于哈佛大学商学院，毕业后进入管理层，简单学习两年过后，父亲让其接手投资公司，成为集团投资业务主理人。短短三年他不仅扭转投资方面的劣势，成功将大量收效甚微的项目拉回正轨，又凭借自身敢想敢做的性格，为公司拓展出不少新领域的项目。以至于财经杂志对其评论：古永达“造就”了神鹰。
三成的董事长古桦是当年和杨胜一起离乡创业的同乡好友，关系素来交好，杨晓天与古永达也是延续了这一感情，自小如同亲兄弟一般。
前不久，古永达的车胎需要换新的，杨晓天便将他介绍到常二勇这里。
古永达看到他的宾利已经换上了崭新轮胎，马上在脸上露出了笑容：“晓天推荐的朋友就是厉害！”
“不敢当，不敢当，做了应该做得而已。”
古永达看着新轮胎是越看越喜欢，马上让他带来的一名助理将车开走。
他自己则是上了另一辆商务车离开。去上班的路上，公司一名高管打来了电话。
不知为什么，古永达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眉头一皱接起。
“出什么事了？”
电话是视频电话，视频中的高管也是一脸凝重：“二少爷，是这样，小彩虹幼儿园的秦园长，希望我们可以追加投资。”
古永达一怔，神情开始冷峻。这家私立幼儿园是古永达主理已久的项目，之前做过市调，执行人信用良好，有明确、稳定的生源，教学理念先进，一切教育资源更是高品质。
古永达明白，经营幼儿园所需资金相对较少，他们之前投资也比一般的幼儿园项目投资金额高。所以，这次追加，他下意识进入怀疑：“说原因了吗？”
那名主管也持狐疑态度：“说是生源出了问题，报名的学生越来越少，想要加大宣传力度。但是我觉得很有问题，我们之前做市调，他们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高，而且他们的给我们的商业计划书里也写明了应对这种情况的方法！”
古永达：“你说得很对！这样，和他们园长约着下午见个面，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的。”
一辆公交车上，车厢十分狭小，乘客形形色色：一对老夫妻，穿着廉价的衣服，提着、背着大包小包，面色看上去很“土气”，很明显是乡下来看儿女的；几个学生党聚在一起，讨论着明星八卦、同学“绯闻”、老师趣事，他们似乎忘记这是在公交车上，不时大呼小叫；一些上班族加紧地看着股票走势或者今天要使用的资料，一刻不停地打电话联系经理人、联系同事做出相应动作。
还有一个人，是一个女孩儿，她穿着一件很简便的外套，看上去不过几十块钱，手边放着一个很普通的公文包，正在戴着耳机听音乐。
她叫林爱一，24岁，是本市林森酒店集团的大小姐，也是杨晓天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她毕业与瑞士皇家学校酒店管理专业，毕业后回国进入集团，学习两年后，成为旗下t&r酒店总经理。
公交车经过一站又一站，乘客越来越多。
“天云路到了，下车的乘客请拿好东西准备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