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很短(1 / 2)

撕明 吃藕八怪 0 字 2023-07-13

这夜,二人一直未曾合眼。这一夜,田明亮和孙岚想了很多办法,有最笨的办法,也有一些小聪明的办法,都不凑效。

田明亮找到一块石头,得有一百来斤,双手举起,一下一下撞击着栓链子的石槽,撞得火星四射。他砸了得有半个时辰,手上磨了几个血泡,毫无作用。

他又想到了去砸那石槽上的铁环,倒是砸变形了,完全贴在了石槽上,却怎么也砸不断。

夜显得很短,时间是如此不够用。不然他真有信心砸破那石槽,然后慢慢砸碎,这样虽然没有解开枷锁,但也摆脱了一千斤的重负,足以让孙岚离开这鬼地方。

田明亮好奇地问:“孙兄,你说这些村民,在这半山腰弄个牛棚,何苦来着?”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关在此地三年,大致有些了解。此地叫刘家庄,地势险要,乃兵家必争之地,鞑靼土匪和官军经常出没,每每均是洗劫一空。兄台可知,对农民来说,什么最重要?”孙岚解释一番,反问道。

田明亮一脸茫然,猜测道:“土地?”

“非也!是耕牛!”孙岚不无得意地解释道,“没有耕牛,种地的效率会降低一半以上。为避免耕牛被劫,他们就想到了这一出。”

田明亮更加疑惑了,不解地追问道:“耕牛自然是用来耕地咯,这悬崖绝壁的,猴子爬上爬下都得眩晕,耕牛怎么出得去?我怕这些耕牛,跟孙兄一样,只能困死在此地吧?”

“田兄说话怎地如此难听?”孙岚生气地怼了一句,还是耐心解释道,“这不有地道吗?田兄不就是从地窖钻过来的?到了耕种季节,就把牛儿牵出去呗!”

听孙岚这一解释,田明亮都有些佩服这些村民了,赞叹道:“挖这么深的地道,还专门做这么一堵坚不可摧的墙,还有复杂的机关,这得花多少钱吗?值得吗?”

孙岚淡然一笑,解释道:“兄台有所不知,此地位于边境,前面孙某已说过,是兵家必争之地,自古以来即多战乱,很多设施都是古代留下的,祖祖辈辈利用,并逐步改造完善,直至今日。如此宏大的工程,哪里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

“孙兄如此渊博,在下佩服!”田明亮真诚地说。他自己是个学渣,就羡慕别人有文化,会侃大山,说到哪里都能信手拈来。

孙岚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赞叹道:“兄台不愧是从过军的人,身手敏捷,杀伐果决!若非兄台出手迅速,直击要害,你我兄弟二人此刻还需隔墙对话也!”

田明亮苦笑着,陷入了回忆:“想当初,我走投无路投了军,正好碰到主帅争夺指挥权,边军训练残酷,通过公开挑战,确立强者地位,并淘汰大量人员。承蒙兄弟照顾,我侥幸留队。不料行军不久,粮草断绝,边军血洗两个村庄,抓捕无辜村民,反诬陷为暴民,拿俘虏当活靶子,练习杀人以壮胆……”

“兄台,不必如此失落,都过去了!”孙岚抬手,搭在田明亮肩上,安慰道。

田明亮毫不客气地躲开,淡然一笑道:“你的手太脏了,见谅!我曾被逼无奈,而杀死了一个被绑的死死的俘虏。杀人,或者被杀,我还是选择了杀人。就如今天一样,杀人,或者死,我选择了杀人!人就是这样,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时,他人的生命便不再重要。”

他的肩膀上,已留下一个黑色的手掌印。

孙岚也感叹道:“乱世即是如此也!家父本是反对我游历山河的,然孙某年少无知,空有一腔热血,执意离家出走,要看一看这世间百态……”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田明亮附和道。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父母,都是小市民,做点小生意,平日里十分世俗,对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也是颇多微词,他与父母犹如仇人一般水火不容,但此刻却是有些想他们了。而且,他莫名其妙地想回忆一下,户籍信息里记载的父亲叫什么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孙菁主动介绍道:“家父孙传庭,善骑射,精文章,系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原稽勋司郎中。昔阉党专权,家父不甘与之为伍,愤愤辞官闲赋在家,可惜了一肚子的文韬武略!”

听孙岚自豪的口气,他父亲应该还算个人物。但田明亮真没听说过这个人物,也搞不明白这稽勋司郎中是个啥官,这官名他是念都念不明白。

不过,田明亮大致知道,这人很有学问的,在古代,进士可不是遍地都有的。

“令尊之大名,在下有所耳闻!在下乃米脂县人士,祖父田欢,万历三十年进士及第。”他莫名其妙想起户籍信息里关于祖父的描述,自我介绍一番,违心恭维一句。

孙岚倒是来了兴致,亲切地说:“田兄一定听闻过家父的这首诗了,《闱中与许亦龄张斗垣二明府夜集》!银烛辉煌照素秋,芳樽凉夜对清幽。香飘玉树风生户,翠拂金茎月满楼。车马昔怜燕市别,文章今作兔园游。酒阑忽漫谈时事,万里边声起暮愁。”

田明亮彻底懵了,老子人都没听说过,你给老子说诗。他连忙转移话题,询问道,“若是逃出此地,孙公子下一步打算何去何从?”

孙岚有些失落道:“回故乡吧,还能怎地?游历五年,盘缠花光,家丁亦全员损失,有些想爹娘了。”

“如今兵荒马乱的,你孤身一人独行,太过危险。我虽拳脚功夫不咋地,对风土人情也不熟,但愿意给你做个伴,护送孙公子回家,不知孙公子意下如何?”田明亮自告奋勇道。短时间的相处,田明亮觉得孙岚人还行。患难之间相遇,是难得的缘分。

孙岚也不掩饰自己的期待,爽快地说:“只要不耽搁田兄的行程,这样甚好!”

“实不相瞒,在下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田明亮解释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跟随兄台一道返乡,于在下来说,也算是开开眼界,长长见识,求之而不得也!”

“好一个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田公子谈吐不凡,让我有种茅塞顿开之感!能与孙公子同行,我不甚荣幸!”孙岚用欣喜的目光注视着田明亮,显然对这句话并不熟悉,但却无比佩服。

田明亮意识到,自己引用的古话,恐怕是之后才流传开来的,现在还不是名句。自己一个学渣,此刻倒成了谈吐不凡,若不是古装剧看得多,装腔作势学了些不知是对是错的古代话,他连话都不敢说。

他不好意思地撒谎道:“先祖乃进士出身,在下从小耳濡目染,粗通文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正是先祖教导在下的话,孙公子见笑了!孙公子乃名门之后,能为孙公子当一回护卫,在下亦是三生有幸!”

“回到故乡,本小……孙某要亲手给田兄做油泼面!”孙岚兴致很高。

田明亮提醒道:“你我说了这么多,可别忘了,兄台还被一个笨重的石槽困着呢!”

这一句话,彻底把天聊死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孙岚突然一拍脑门,大叫道:“这里颇多硝土,我们何不试试自制炸药,把这劳什子炸碎呢?!”

“不好意思,此事已超出在下认知。”田明亮耸耸肩。心说,老子就是个学渣,化学知识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老子连火药都不会做,你却要老子制作炸药,你真是太瞧得起老子了!

孙岚得意地笑道:“我有办法,你只需按我说的做即可!”

“首先声明,有生命危险的事,我不会做哦!”田明亮振振有词道。制作炸药,免不了反复实验,那可真是有生命危险的事啊。

孙岚轻言细语安抚道:“田兄莫怕!不需要兄台亲自动手做!正所谓艺高人胆大,有孙某的经验,有田兄的胆大心细,断不会有半点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