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退伍老兵给孙女小兰讲述的一段曾在军营里流传的惊悚往事,一个关于边陲的故事。今天是客家人最重视的春节,海边不少人在放着孔明灯,在孔明灯骤然升空的瞬间,故事也便悄然展开……
那是一九五零年的夏天,国民党军队在和解放军作战中节节失利,兵败如山倒,被逼退到了长江以南的广东,云南一带,残存着的百余万兵力依旧负隅顽抗,其中坐守南方的胡宗南集团论装备,论军队战斗力,在残余的国民党势力中无疑是最为出类拔萃的,也成了蒋介石的最后一盘赌注。在一次决战中,胡宗南集团被解放军彻底击溃,余部作鸟兽散,四处逃逸,胡宗南旗下的一名叫陆乘风的军官便是其中之一。为躲避共军的追击,陆乘风带领余部一百余人逃到了云南的一处深山里。
这是片未经开发的原始密林,人迹罕至,一行人如丧家之犬,一面担心着追来的共军,一面抱头鼠窜,深山里瘴气遍布,蝇鼠横行,士兵们缺衣少粮,只得把随行的马匹杀了填肚子,然后徒步在密林中到处乱窜。不少士兵在奔逃途中死于痢疾,或是永远地沉睡在了沼泽地里,眼看着曾经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一个一个的离开自己,作为领头者的陆乘风心如刀绞,但他此时由于感染,也起了严重的疱疹,自顾不暇,只得背地里偷偷地抹泪。
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人离开这个残缺不全的队伍,死亡的阴影如同一条条长满尖刺的藤蔓,束缚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心头,剩下的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肩上仿佛压着万斤巨石般沉重。渐渐的,每个人的脾气都变得暴躁了起来,争吵,谩骂早已是常事,也许,是逃亡路上积压已久的情绪的宣泄,也许,是出于对这阴森昏暗的原始林子歇斯底里的恐惧。说不准今天还在活蹦乱跳,明天便会暴尸荒野。这片未开发的原始密林中到处隐藏着杀机,毒蚊子,毒蜘蛛,还有那些他们从没见过的颜色怪异的大蟒蛇,一个不留神,便是和同伴们生死相隔的问题了。
陆乘风一行人已经在密林里兜转了十几天,随身携带的干粮早已用尽,随行的马匹也是被宰得一个不剩,然而,出去的路仍然如同盛夏的水汽般,渺无踪迹,随风挥发在了空气中。他们不得不面对一个谁也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他们迷失在这片丛林里了。
恐惧,饥饿,绝望,死亡。
士兵们灰头土脸的面颊上,再也见不到昔日调侃时大大咧咧的笑容,甚至,几天以来都没有人说一句话,沉默,死气沉沉的沉默。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队伍中开始有人经受不住这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趁夜里大家都在熟睡时,私自离队逃跑了。跟在陆乘风身旁的人越来越少,一路上不断发现那些趁夜奔逃者的尸体,他们或是被猛兽分食得只剩一具枯骨,或是吃了含有剧毒的野果,毒发死在半路。陆乘风默默无言,和剩下的亲兵们就地埋葬了他们的尸体,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继续朝着前方未知的世界茫然地走去。
陆乘风每天晚上都在掰着指头算日子,这已经是他们在这片原始密林里呆的第二个星期了,每天面对他们的,依旧只是蓊蓊郁郁的树林,和各种稀奇古怪的野兽。陆乘风点了点人数,起初的一百来号人,现在除开他以外,只剩下了五个,侦察兵猴子、冲锋兵老柯、信号兵安子、炮手麦勇和川子。一行人疲惫不堪,无助和绝望正一点点地吞噬着他们日渐消瘦的躯体,陆乘风虽然曾在军事学院经受过专业的野地训练,但面对这边到处隐藏着杀机的原始密林,也是茫然不知所措。
两星期后的一天,陆乘风一行人依旧在丛林中毫无目的地探寻着,腹中早已是饥饿难耐,虽然很多树上都结有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野果,汁液饱满,很是诱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敢爬上去摘了吃掉,那些隐藏在光鲜亮丽外表下的剧毒让他们望而生畏。非到绝境,他们是绝对不会去打这些野果主意的。恰巧这时一只野鹿在不远处悠哉游哉地吃着野草,久未进荤的几人大喜过望,拿着步枪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砰!”一声沉闷的枪响过后,野鹿受了惊,警觉地朝他们望了望,飞奔着朝密林深处钻去。
“喂!谁让你这么早开枪的,看看,到了手的猎物都跑了!”安子没好气地冲着麦勇吼道。
麦勇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使炮使习惯了,这玩意儿生疏了好久,竟没个准心了。”
“没准心就让我来嘛!本事没几个,偏爱出什么风头。”冲锋兵老柯不屑地说了一句,以前在部队的射击比赛中,老柯从来都是稳具前三甲的,可谓是弹无虚发。
“你说谁呢?再给老子说一遍看看!”麦勇本来脾气就不好,经老柯一激也火了,把步枪一摔,怒气冲冲地瞪着老柯说道。
“老子就说你了,怎么着?你小子还敢跟我犟是不是?”老柯也站起身来,瞪着眼回了他一句。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吵了,我看这片地野草肥厚,野鹿应该就在附近不远处,咱们仔细找找。”陆乘风蹲下身子,扯了根野草仔细端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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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乘风话语一出,剑弩拔张的两人立刻像泻了气的皮球,息了声。虽说是败军之将,但陆乘风所带的部队向来都是以能打硬仗著称,无奈独木难支,大部队全线崩溃,自己一小股人就算再能打也只是个徒劳。陆乘风对自己军队的管理向来非常严明,惩恶扬善,奖罚分明,就算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士兵去动当地老百姓一分一毫的财物,这一举措让众士兵深受震动,陆乘风的威信也便一天天地建立了起来。
侦察员猴子,猴精的一个人,不仅动作灵活,脑瓜子也灵活得紧,交战时给陆乘风提了不少有建设性的意见,差点被陆提拔成了参谋。他见陆乘风发了话,忙屁颠屁颠地跑在前头领着众人找寻了起来。
野草地一直延伸了很远,远远便可望见猴子鬼灵鬼灵的身影在灌木丛里窜来窜去,几人用枪把拄着地步履蹒跚地朝前走着。还没走出多远,川子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下不走了,额头上冷汗涔涔,口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川子,怎么不走了?野鹿就在前面不远了。”陆乘风停下来问道。
“我……我口渴……走不动了。”川子有气无力地答道。
陆乘风这才想起几人已经一天一夜没喝水了,炽热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蛮横地抛洒在他们黝黑的皮肤上,残破不堪的军装早已是被汗水浸透,经过阳光的炙烤,留下了一大块一大块白色的盐巴。
“可这没水啊!”安子皱着眉头,脱下军帽,扯开纽扣拼命地往脖子里面扇。
这密林中水汽氤氲,在太阳的炙烤下如同蒸笼般,却大多为地下水,很少发现河流或是小湖泊,几人全靠清早树叶上凝结成的露水勉强维持着日常所需,可最近不知怎么的,露水并没有平常那么多了,天气也愈发闷热,特别容易渴,大家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愈加烦闷了起来。
陆乘风抬起头望了望疯狂肆虐的烈日,用舌头舔了舔有些皴裂的嘴唇,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炽热的阳光下,陆乘风高高隆起的喉结随着他下咽的动作不时来回移动,如同他老家后院里那一座座光秃秃的小山包。
安子见川子趴在地上不走了,干脆也一屁股坐下,把枪扔到一边,三两下解开粗布军衣,结实浑圆的肩膀上的一滴滴汗珠如同瀑布般从背脊直泻而下。老柯或许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只轻描淡写地瞥了几人一眼,柱着枪托兀自朝着猴子走去。
这时,陆乘风却半蹲在草地上,使劲抓了一把肥美的野草用力地在手上揉搓了起来,鲜绿的汁液顺着陆乘风粗糙的双手一滴一滴地滑落下来,望着那些墨绿色浑浊的液体,陆乘风竟把嘴凑了过去,让那些汁液一滴一滴地落在了自己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