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盏瓶盘碗，有几十个。”

铁正元焦躁的踱着步子，像一头拉磨的驴，下一刻，猛然止步，抬头问道：“程禄呢？”

“在厨房安排酒宴。”茗姐飞快答道。

“叫他来！召集护院家丁！去窑厂！”

怀璧其罪。这个词是芊小落说的，在此之前，她没有想到瓷器会好到这个程度，开窑之后，她对秦雀说了这个词，秦雀虽然不会咬文嚼字、引经据典，但意思是明白的。这些瓷器一旦问世，必然引起轩然大波，赚不到钱不说，还会给家里引来麻烦，所谓有多大饭量，用多大的碗，就是这个道理。

“这座窑保不住了。”这也是芊小落说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一丝怨恨和失望，语气非常平静，平静之中还带着小得意。

不幸被她言中了。今晚要做新郎的铁正元，喜面没吃，洞房没入，领着三五十人径直杀到窑厂，勘察一圈之后，果断下令全部拆除，家丁护院一拥而上，不到一个时辰就拆了个干净，连那几间矮房都没能幸免，只留下了一圈高墙。所有工具家什，包括残品瓷片，全部封装运回货仓，用两斤大锁锁了起来。

“落儿，不是叔叔不近人情……”铁正元想要解释一下。

“叔父，您不必说了，落儿明白。”芊小落一笑道：“这些东西，我扛不动的，只能让叔父来处理，该怎么做，您做主就好。”

“好。”铁正元倍感欣慰，点点头道：“放心，叔叔不会让你们枉费心血。”

“让叔父费心了。”芊小落郑重一拜，起身时，脸上已经换成了调皮的笑：“不过，我从家里支用的钱，一时之间可就还不上了，叔父可得多宽限几日。”

铁正元哈哈大笑：“先在账上挂着吧！利钱就免了，本钱可是一文都不能不少！”

回到家中，铁正元来不及更衣净手，便将秦雀叫去了书房，夸赞之后，再一次阐明了其中利害，并吩咐他，一定要和刕三刀等其他几个知情人交代清楚，这段时间必须守口如瓶，千万不要漏出半个字。秦雀躬身应下，正要告退，又被铁正元拉住：“你和落儿……”铁正元支吾了一会儿，摆摆手道：“今天太晚了，改天细说吧。”

今天确实不早了，主要是铁正元还有大事要做，而秦雀，其实也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方才往货仓搬运东西的时候，他看到别怀北的门前挂了一盏灯，一盏红色的灯，这家伙不会是想拍东家的马屁吧？或者想沾沾喜气？也不一定就是信号吧……但终归还是要去确认一下的。

垂花门处，芊小落站在游廊之下，灯光摇曳，映着她半边脸，忽明忽暗。

“说了什么？”芊小落问道。

“还是你交代我的那些话。”

“没说其他的？”

“没有。”

芊小落沉默片刻，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塞给秦雀：“送你的。”

那是一支玉簪，簪头海棠含苞，簪柄嵌有金字：“小落也芊芊”，秦雀不知其意，抬头想问时，芊小落已经小跑着离开，期间回眸，嫣然一笑，颇有深意。

秦雀将发簪揣入怀中，回了房间。刕三刀靠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看上去非常得意。瓷窑的事，事先已经和他讲明白，不出意料的话，几个月，最多半年之后，瓷窑就会重开，到时候他就是顶梁大匠，钱，会有的；媳妇，也会有；小妾，这个就说不定了，人要知足，不能碗里的开没看住，就盯着锅里的。

“还要出去？”见秦雀翻出箱底的破衣服，刕三刀停了小曲儿问道。

“有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秦雀换上衣服，将风帽别在腰上，迈步走了出去。刕三刀也不起疑，在一起这么久，雀哥儿是个怎样的人，他心知肚明，就算半夜出去，也不会是做飞贼，就算做了飞贼，也是劫富济贫的侠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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