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我很喜欢有幽默感的家伙。”雪隐机械一笑:“你想被埋在偏阴的地方,还是向阳的?我的宗旨便是尽量满足客户的想法…”
“向阳的吧,暖和。反正我也没指望自己能留得全尸,重塑阴身。”陈愈身抄起折扇挥开不断吹乱自己发型的和煦微风:
“能再拜托你一件事么?我与赵先生曾相约过会为彼此镌刻碑文。只是后来发生了些…大家都不太愿意看到的事情。”
“哈,请他下笔可不便宜。”雪隐纵马飞驰,收长剑入鞘:“要是你的话他估计会恶意加价呢…千金买马骨可不是死人该干的事。”
“无妨,我这人活得挺失败的,身边剩下的东西除了钱就只有钱了。”陈愈身呵呵笑道:“放眼云响,也只有他的文采能令我展颜大笑了…这世间说到底还是无趣之事更多。”
“我可不敢保证他会往上刻什么好词。”雪隐叹了口气:“你应该有一阵子没见过他了,他已经跟那班怪人学坏了…粗鄙的很。”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我想要的,杨少侠。”陈愈身收拢折扇:“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修身养性的前提不就是不食人间烟火么?”
聊完了,我们也都准备好了。
谨慎源自恐惧,源于已知之中的未知。尽管胜券在握,但我还是需要再多添一分专注。
这份胜机是他亲手交给我的,是他主动选择带上毫无用处的手下前来追击。我必须理清其中缘由,如若不然…
陈愈身…此人,宛若伏行毒蛇。
雪隐将先前背向陈愈身视野一侧时暗中解下的鳞甲马铠朝其掷出,本人则在稍纵即逝的阴影遮蔽下脱离马背,纵身一跃。
他的目标不是陈愈身,而是最靠近自己,坠落在地后便没了声息的铄玉骑兵。
他之所以会选上这一位,是因为当他策马奔行到附近位置时,陈愈身的眼角明显颤动了一下…那绝不是有意识的欺骗,那是无法掩藏的兴奋,是把握住翻盘之机时的真实喜悦。
你是蛇,那我就是鹰。
北风之鹰。
感受到劲风呼啸,铁甲骑兵的尸首一阵诡异颤动,甲片之下引燃赤红光晕。
敌龙感染者!
骨节炸裂,血肉翻涌,通体红芒的铄玉骑兵扭断脊椎逆向翻身。腹部开口炸出一蓬温腥内脏,肋骨化指拨动掌中弓弦。
这是个“弓兵”…视角余光处,摔死摔残的铁甲骑手尽数站起,有擎刀,有抽剑,还有自体内喷出半丈大戟的。
陈愈身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非常难看,非常非常难看。你真的该为我的果决献上敬意,如果你身上带着钱的话…不如丢几枚铜板出来?
除了成为天下第一,当个科学家或者外交官之类的泛式梦想之外,我其实从小就想当个在街头耍把式的手艺人。
你们难道不觉得那种家伙很帅吗?
张弓拉弦需要时间和距离,而选中了这座复生尸骨剿杀阵最重要,也是最脆弱环节的我…现在需要做的只是微微偏头而已。
嗖~有气无力的夺命箭矢擦着雪隐的鬓角划向天穹,下一刻,还未来得及根据肌肉记忆搭上第二支箭的敌龙血肉倏然炸成漫天碎片。
折柳…入画掌!!
雪隐嘶嘶倒吸血腥冷气,眉目凝若寒霜,出掌宛如穿山飞龙。
杨御成自创的这一招拍人不怎么好使,但拍这些附灵之物还真是棒锤砸豆腐…
一竹,恍秋光,驭风旗。
轰隆!驭风旗骤然炸出积攒在内的全部风力,场中灵气流动随之被搅了个稀巴烂,借风势稳踩杨家步法的雪隐也于同一时刻爆发出了极为恐怖的临战速度。
一着,敌龙刀兵化作两半。
二至,戟兵长杆折断。
三生玄,剑兵被撞出了个人型窟窿。
陈愈身身侧浮现影兵两尊,第三个仍在其身后紧急凝形…我收回之前的话,他与赵抚兰所用的手段还是存在些许差别的。
“你到底还是个少爷,不像赵抚兰…他是个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不惧丑恶也不会在乎礼义廉耻的卑鄙小人。”身影化作虚线偏转让开影兵重刃,雪隐冷冷说道:
“而你,只是站在一面自己都不知道规则为何的棋盘跟前,以千金之躯进行着一场自己都不知晓如何破局的刺激游戏…”
双剑齐出,狠狠捅进第二尊影兵空门大开的胸怀正中…我不知道这玩意能不能被杀死,也不确定自己的剑还能不能拔得出来。
不过我本来就没打算拔剑。
压身,晃开呼啸一掌,雪隐翻手抽出漆黑短刃紧握掌中,由下至上猛力一刺…
还是这玩意用着顺手。
“你说…我不懂?”
紫电噼啪作响。
“你说,我不懂!?”陈愈身眯眼沉吟。
本该捅进他脖颈正中的漆黑短刃偏了两寸,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我甚至没看清短刃到底是被他躲开了,还是被紫电给推开了。
“北地英杰…都如你这般强大果决么?”仿佛献上落幕致辞一般,周身漾起恐怖雷光的陈愈身死死盯着雪隐那对光晕摇曳的坚毅双眼。
“是的,你不懂。”雪隐未动,嘴角有殷红鲜血缓缓滑落:“结束了,陈愈身…我说结束了,那就是结束了。”
陈愈身眼皮一跳,迅速扭头望向稳稳停在自己肩膀上方的漆黑短刃。
刃尖之上,血珠莲花跳动盛放…
浊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