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是夜余温(2 / 2)

绝无可能。

因为规则中不存在第三种绝对力量。

就像衔着自己的尾巴,永远向前追逐吞噬的尘世巨蟒…世界在一项悖论中达成了永生,又因为这项悖论衍生出了无数个致命的问题。

就像…每一个细胞都已经彻底病变,却依旧维持着强盛生命体征的痛苦患者。

最终,天道摇篮通过它那堪比半岁小孩的超绝思维能力得出了答案:

天道摇篮毁灭时,即为世界毁灭时。

废话,我都没了,世界还能好到哪去?

“听起来就跟不死性差不多。”雪隐点了点头:“想干掉它重写剧本,就会触发它的重启机制,不干掉它人们又只能按着规定好的路线原地踏步…这玩意到底是谁造出来的啊?”

“也可能是无奈之举吧,谁又能知道天道摇篮出现之前这世界是怎样的一副混沌模样呢?”杨御成叹了口气:“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身上承载着天道对自我的幼小认知…我们不再需要摇篮了。推平一切,从头来过,时机已至。”

“啊哈哈…”雪隐颇为疲惫地打了个哈哈:“你说的这些已经远超我能理解的范畴了…之前就没有过其他的天道化身能干成这事么?”

“当然有过,这玩意就跟排班表差不多,死了一个再顶上一个。”杨御成耸了耸肩:“但之前从未出现过像我这么猛的化身,他们多少都有些…致命的缺陷?我也找不出其他形容词了。”

“致命的缺陷?”雪隐眨了眨眼。

“嗯,举个例子,比如说面对要为一件事情牺牲无数人命,要么就得牺牲自己的时候…”他又在空中转了一圈:“你会怎么选?”

“选不了,哪有这样的狗屁道理?”雪隐也在床上翻了个个。

“是的,这就是我最惊讶的点。”杨御成点了点头:“如你所言,如果家庭强迫你做出选择,那就毁了家庭,如果宗门要你做出选择,那就毁了宗门。如果国家强迫你那就毁了国家,天下强迫你那就毁了天下…这不是很简单易懂的事情么?前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参透其中的道理…”

等等,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体制跟个人永远是对立的,但是个人又永远不会去反抗体制。”他继续阐述起了那相当危险的核心思想:“体制无罪,但卑劣渺小的人类永远无法将规则执行到尽善尽美…这就说明其创立之初的原点便是大错特错的。”

“我要做的就是把这玩意日翻,再强制催生出一种全新的认知形式,以此跨越天逝。”他比划着手指抛出结语:“既不走,也不游,更不飞,甚至都与“移动”这个概念毫无瓜葛。那全新的认知形态具体会是何等模样…人们会自行找到答案的。”

“好了好了,我真怕你再说两句就要开始往地上扔陨石逼迫全人类一起上宇宙了…”雪隐叹了口气:“不谈这些了,只说当下,你准备怎么做?云响州这档子事可乱得很呢。”

“乱有乱的好处,蒙世国真的是个不出世的超级天才,我先前太小看他了。”杨御成嘿嘿笑道:“前段日子我去了趟芽生州,呃…就是云响北边的…反正它已经不存在了,当我没说。”

“我还回了趟老家,苦思冥想好一阵才终于理清了这一系列事件的前因后果。”他伸手指向东方:“天道摇篮应该是固定在一处且不可撼动的,但承载着它的星烁三舟却漂泊不定…”

“很不合理,却又十分合理。鲸玄号并不是完成版的天道摇篮,它需要找到一处合适的地界扎根发芽,才能由此构筑出那座亘古不变的天道机器…时间逆向流逝,天道摇篮的方位与功能都已经被记录在册,但却不代表它已经被创造出来了…我之前就是没搞明白这一点。”

“而云响州的天道摇篮原本该停驻在碧方镇,就是小妖矿山里,那底下沉着一头远古敌龙战士所化的五爪龙尸…其体内留存的能源足够使天道摇篮完成初步启动了。”杨御成十分兴奋地划了划手指,我真的很少见过他这么开心:

“结果蒙世国这孙子直接来了一手釜底抽薪,引地脉凝萃之力一炮轰在了小妖矿山最脆弱的空间支点上…鲸玄号拖着人智球被炸飞到了北东方向的天隙附近,而龙尸则被反推至西南。”

“就在这里,龙尸现在就躺在集辛县正下方,而此处原本就是天道摇篮预定落锚的其中一个可选节点。”他伸手指向地面:

“就像两个人约好了某天见面,结果到了约定时间,一个跑去了南边,一个跑去了北边。但无论南北其实都是正确的会和地点,换你你懵不懵?哈哈,天道摇篮一样也会发愣的。”

“无数信息乱流由此衍生,系统出现了重大的逻辑错误…恒常平稳的天道演化终于露出破绽了。”杨御成亮出了无比邪恶的笑容:

“集合了无数才智超绝之人堆叠而成的人智球花了整整四十年都没干成的事,蒙世国随便动动手指就给收拾得干净利落…他不是天才,谁是天才?真的是,哈哈哈哈…”

雪隐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我简直就像小说里那种出门遛个弯都能随手捡到天材地宝的…哈哈哈哈哈…咳咳。抱歉,不过说实话,我真的啥都没干,人都还是懵的,机会就这么来了。”杨御成止住笑容:

“接下来老六不是准备带着大伙进到天道摇篮里么?我大概知道他要干啥了,但还不能下定论。蒙世国的目的,复国会,须蓝光耀乃至雷行皇室到底想干什么我都不太清楚…不过我还是给参赛选手们准备了点小小的惊喜。”

“无所谓了,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就是了。”雪隐甩了甩手。

“不,雪隐…我不想对你说不,但是…”杨御成摇了摇头:“这段日子你一直做得很好,你既不是我的附属品,也不是江北杨家的某位少爷。我需要你去思考,去得出你自己的…”

“又不带我玩了呗?”雪隐哼了一声。

“我…”杨御成无奈苦笑。

后来我们又聊了很多,从阿闪她们的近况,到插芊山里那些性格各异的江湖怪人。

从风来州的旧人旧事,再到于云响州结识的新朋友们…有关于女人缘这件我不愿提起的尴尬话题倒是被他特意拎出来反复嘲笑了好几遍。

我不在乎云响州的命运,世界会如何发展也与我无关。我…好吧,我有很多想要改变的东西,但也明白不可能凡事都尽如人愿。

其实我一直搞不太懂自己这个谜一样的亲生哥哥,他表面上谁都看不起,但私下里却对四豪的评价意外的高…

整整一晚上,无论是拨浪城里那两位黑道白道的少壮领袖,还是我熟识的五山联盟的青年精锐们都被他狠狠地夸了个遍。

这不禁让我想到一句老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们聊了很多,真的聊了很多。我认识他整整十七年了,算上“嗯嗯啊嗯”之流,说过的所有话加起来也未必会有这一晚上聊得多。

就算是那令人头晕目眩的孕吐感…好吧,就是孕吐感,也在无意间消散了许多。

只有一件事情我没问。

他说过的那句…下次见面就是永别。

只有这件事,我没能鼓起勇气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