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怀疑是梦或者幻觉。</p>
从不做美梦，倒是梦见过她终于死掉了，所有人都解脱了在她的墓前欢呼。</p>
看到从她眼睛里溢出光，从脸一直蔓延到下巴，又落到被子上，被雪白的布料吸收了。</p>
那只总是插着输液针的手现如今也伸过来。</p>
有什么想说的？</p>
或者说要露出什么表情？</p>
眼窝是有些发热，鼻子也有些发酸。</p>
“你终于睡饱了啊。”</p>
苏曜并不像她一样狼狈，只是轻轻地回握那只白皙的手，露出微笑。</p>
“···”</p>
她张了张嘴，发出低低的抽泣声。</p>
苏曜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发现她在颤抖着。</p>
“还记得小学你第一次来我家，我们一起玩儿的游戏叫什么吗？”</p>
这时候或许不应该问。</p>
但无论如何也有阴暗的芥蒂。即使优夜已经消失一年半了。</p>
“···呜。”</p>
“是···重、···机兵。”</p>
虽然说的话模湖不清，但苏曜听清了。</p>
“还记得啊。”</p>
得到优夜绝对不可能知道的回答，然后安心了。</p>
也相信了。</p>
所以，这时候再稍稍为了重逢而清洁眼球就没什么大不了的。</p>
···</p>
终究，还没能开始叙旧夏弦月就要被带走了。</p>
护工阿姨虽说没打断两人相拥，但马上就通知了夏凉真。</p>
接到消息夏凉真连睡衣都顾不上换，胡乱穿上鞋就开车来医院了。</p>
长裙睡衣加一边是平底鞋一边是拖鞋的装扮说不出的怪异。（开车一定要穿对鞋，不然会很危险，还会被扣分。）</p>
但这时候没人会在乎。</p>
而夏弦月似乎非常虚弱，其实在回答完那四个字后没多久就再度睡过去了。</p>
夏凉真来的时候甚至都没能和夏弦月说上话，好在医生测试了下童孔反应之类的确信是真的有意识了，这才让她稍稍稳了下情绪。</p>
“小月真的和你说话了吗？”</p>
“真的，护工阿姨应该也看见了。”</p>
折腾了半夜，重新守在病床面前，夏凉真还在问。</p>
得到护工和苏曜明确的回答她才再度忐忑不安的等待。</p>
林小弯也来了。</p>
表现和夏凉真差不多。</p>
一样忐忑不安的在床边等着。</p>
一直到天亮。</p>
“小月···好像在睁眼。”</p>
不知道谁先注意到的，然后三人一起亲眼看见夏弦月眼睛微眯着，似乎承受不了窗户透进来的光线。</p>
“哗——”</p>
苏曜过去把窗帘拉上，夏凉真则是谨遵医生教诲用手捂着夏弦月的眼睛。尽可能缩小光线对她眼睛的刺痛感。</p>
屋子里光线昏暗，但光景都能看清，所有人眼睁睁的等着她。</p>
“···”</p>
看见她嘴巴张了张，发出了不明所以的声音。</p>
“小月！”</p>
先是夏凉真，眼泪止不住掉，拼命的抱着先前被判定‘几乎无望醒过来，请将重心转换为护理’的女儿。</p>
《控卫在此》</p>
林小弯也在那捂着嘴，怔怔的望着面前的一幕抹眼泪。</p>
都在哭，但苏曜可以确信的是，这是所有人看了都知道是喜悦的眼泪，并不是悲伤。</p>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p>
一边给夏弦月慢慢补充营养，一边医生给她全面做了检查，再制定了详细的康复训练。</p>
医生说夏弦月的大脑没受到什么损伤，所以和别的因为车祸之类的患者不同，恢复的比较快。</p>
事实上也是如此，反复在清醒和睡觉中转换的夏弦月到了晚上就能试着交流了。</p>
“我···”</p>
“做、做了。”</p>
“慢点说，不着急。”</p>
看到自家女儿想要积极说话，夏凉真连忙安抚。</p>
“···”</p>
夏弦月轻晃脑袋，视线锁定在苏曜身上，“一、个、梦。”</p>
“梦见···阿、曜。”</p>
“···”</p>
她说话看起来非常吃力，发音也有些怪异，但在逐渐习惯和适应。</p>
“在一个，看不见的···山坡上。”</p>
“···”</p>
“自杀···”</p>
“一个人，活着···好难过。”</p>
“···”</p>
“然后···睁开眼，在这里···看见了。”</p>
“没有喔，苏曜这一年半一直都在守着你，听说有两个漂亮的女孩子和她告白也没答应。”</p>
“以前我总说要你套路苏曜，这一年半过了我觉得我完全是大错特错。在这里向你道歉，苏曜，真的对不起，你确实和一般的男人不同。小月眼睛是真的毒辣。”</p>
夏凉真和林小弯都说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p>
“···”</p>
只有苏曜和夏弦月对视，然后轻笑，“只是梦而已。要喝水吗？看你说话挺辛苦的。”</p>
“···”</p>
她眨了眨眼睛，缓慢地伸出手。</p>
夏凉真和林小弯相视一眼，悄悄退出了病房。</p>
“···我。”</p>
“现在···是什么···样子？”</p>
“···”</p>
苏曜把手机打开自拍功能递给她看。</p>
“···丑。”</p>
“这样···阿曜，还愿意···要我吗？”</p>
“不止是丑，连宝宝食堂都因为长时间卧床缩水了。”</p>
“宝宝···食堂？”</p>
夏弦月思维似乎有点迟钝，过了好几拍才略显羞赧的说，“会···回去的。”</p>
“那就赶紧恢复吧，别再一会睡过去一会清醒了。”</p>
也许是身体擅自动的。</p>
也许是为了隐藏觉得有些丢脸的迟来的眼泪。</p>
因为，将她瘦弱的躯体拥进怀里。</p>
“哈，在哭···了哦？”</p>
“阿曜···真的也会，担心我。”</p>
“···”</p>
“我···也要，哭一下吗？”</p>
“可是···”</p>
“总觉得很，开心。”</p>
“梦···是假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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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尿尿。”</p>
“···”</p>
“你尿床了？”</p>
“身、身体，不···受控制——唔。”</p>
这时候肯定不是该接吻的时候。</p>
但是就这样自然而言的做了。一开始她可能还因为羞耻稍微挣扎了下，后来就把手落在苏曜肩膀上，回应了。</p>
——</p>
过了一周。</p>
在做四肢康复训练的时候又提起了这件事。</p>
“欺负人，为什么要在那种时候亲···”</p>
“我寻思你也回应了吧。”</p>
“那、那是···唔···”</p>
“手脚别停下来，还想不想出去见到太阳了。”</p>
“没力气啦···要亲亲、伊？！不是要摸！”</p>
“这位女友，你也不想明天热门是医院有痴女不穿衣服在康复训练吧？”</p>
“恶、恶鬼！呜呜。”</p>
“···”</p>
苏曜不管她坐在一边，注视夏弦月开始自己慢慢地撑着活动杆运动四肢。她说话到现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但身体还是稍微需要坐下康复训练、</p>
不过得益于这一年半从未疏忽过替她活动身体，只是稍微萎缩了一点，她恢复的很快，只是比正常人来讲稍微有些迟钝或者笨拙。</p>
这一周司空见惯的光景。</p>
在运动过后，夏弦月喘着气到苏曜坐的长凳边上，然后坐下，再躺下。</p>
躺在苏曜的腿上。用渐渐恢复灵动色彩的童孔一眨不眨的注视苏曜的脸。</p>
“···”</p>
“为什么不夸我？”</p>
“为什么要夸你？”</p>
“呜姆呜姆，就夸一下嘛~说一下小月真努力、好厉害，又不会少一块肉。”</p>
“小月真厉害。”</p>
“！”</p>
夏弦月脸颊一下子涨红了，移开视线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的‘嗯’了一声。</p>
“不是你要我夸奖的吗？怎么脸红的跟个泡泡茶壶一样？”</p>
“唔——”</p>
“你这样很让我怀疑一年多前发生的事情是不是都忘了。”</p>
“没有。不管是那个···告白，还是后来差点死了，阿曜来救我，全都记得。”</p>
“都死了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后面我来没来。”</p>
“很轻易地就能想出来那种画面啦~实质上也是飞一样就回了救可爱的女朋友了。是非常可靠的男友呢。”</p>
“···”</p>
关于本以为会成为她心理阴影的事，实际上对当事人来讲好像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p>
先前试探性询问的时候，她自己直接就讲了，因为知道视频电话没挂，知道林小弯一定会帮忙联系。</p>
然后又想到苏曜一定会回来。一边想不要来最好，一边又想着一定要来。</p>
心理阴影好像完全不存在。</p>
回答和曾经的傀儡很相似。</p>
那时候到底是出于残留的意识那样回答的，还是被操控的傀儡模彷的太像呢？</p>
不知道，只知道现如今是完全出自她个人的回答。</p>
“阿曜，对不起。”</p>
夏弦月爬起来，坐在一边突然说。</p>
“什么对不起？”</p>
“我听小弯说了，这一年半阿曜是怎么过的。”</p>
“啊啊，那个啊，又不是你的错。”</p>
“是我的错。”</p>
夏弦月认真的说，“给很多人都添了麻烦。其实我做的梦不只是阿曜自杀了，是阿曜带着我一起自杀了。”</p>
“现在回头想，如果真的是空有意识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样才是最好的。”</p>
“···”</p>
苏曜看着她的脸，那表情非常明切。</p>
“但是···能回来，能再这样。”</p>
被她挽着胳膊，贴着宝宝食堂，然后微笑着那张脸贴近。</p>
“唔···不能再继续了。会变得奇怪的。”</p>
“剩下的，等出院···”</p>
“咳——”</p>
“你们俩是忘了还有什么事要做吧？该去做检查了。”</p>
被突然出现夏凉真打断了温存。</p>
“那我就先回去了。”</p>
苏曜起身，拿起旁边的西装外套穿上。</p>
“路上小心，阿曜。”</p>
夏弦月则是宛如新婚妻子为丈夫送行一般，在原地微笑着注视苏曜离开。</p>
虽然还想再温存，但她绝不会在不该任性的时候任性。即便知道现在感情已经到了以前她根本不敢想的融洽程度。</p>
“真是的，老是在这种气氛好的时候打扰。”</p>
“那些事放在出院后再去做不行吗？”</p>
“什么事啊，我和阿曜又没打算做什么，就只是贴贴增进感情而已。”</p>
“你当我傻？我看不见是吧？都说了我不限制你们做什么，但至少要身体恢复之后···”</p>
“···”</p>
苏曜还能听见背后母女俩在斗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