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影这一扑势头奇急,若是寻常家的孩子,这一撞之下,非得受伤不可,就算侥幸未受伤,嚎啕大哭总是要的。
但奇怪的是,这小男孩非但没有哭,反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与那白影滚在一起,登时烟尘四起。
中年男子与美妇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对视一下,都是满脸无可奈何。
待到烟尘散去,只见男孩儿抱着一条灰白色的大狼,满脸堆笑。
这条狼体型壮硕,足有四尺多长,此时正在拼命甩头,想挣脱男孩儿夹住它脖子的胳膊。
说也奇怪,就算寻常的成年男子,想将如此的一头大狼抱牢,那也未必做得到,可那男孩儿身子虽被甩得东倒西歪,双手却紧紧扣住,那狼却无论如何也甩不脱。
美妇人皱眉对小男孩儿道:“玉成,快别跟二郎闹了,一会儿它反了性,又要撕坏你的衣裳!”
“是!”
小男孩儿点头应是,放开了大灰狼。
那大灰狼一副打胜的姿态,抖掉身上的灰土,忽地仰天长啸:
“呜嗷……”
这一叫不打紧,旁边的驴子禁不住浑身乱颤,猛地撒开四蹄,狂奔而去,口中还怪叫连连!
男孩急道:“它拉走了咱的鞭炮,二郎,快追!”
“别动,你俩再追,那驴子只怕要吓死了。”
美妇人并未动怒,一手拉住男孩儿,转头对大门内一人道:“阿顺,那驴子惊了,你在后边跟着,等到它不跑了再把车子赶回来!”
“是,夫人!”
门内一名下人打扮的汉子小跑出来,点头应是,正要追去。
中年男子拦住了他:
“不用追了,那驴子一定跑回家去,一会儿任老伯必会送来……”
“是!”
叫阿顺的下人走到小男孩儿身边,替他掸掉身上的尘土,说道:“少爷,你抓的老鼠正在咬笼子,快去看看!”
“啊!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可不能让他跑了!”
男孩似乎想起什么,拉着阿顺直奔入内,那头灰白大狼紧随其后。
忽然“哧”的一声响,小男孩儿登时发怒:“二郎,我放开你,你还咬我衣裳……”
猛地抱住狼头,张口咬住狼耳朵。
“呜呜……”
大灰狼耳朵吃痛,惨叫几声,跟着喉间发出阵阵低吼,与男孩儿撕咬在一起!
见他俩动了真火,阿顺也不敢阻拦,只好在一旁呆呆的看着……
中年男子与美妇人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也不上前干预,长叹一声:“哎!鸡犬不宁,连蛇虫鼠蚁都跟着遭殃……!”
二人并肩走入大门,随手欲将大门关了。
美妇人惊讶道:“今天不营业了?”
男子满脸无奈,指着门楣上的一块金字匾额道:“从我记事以来,若兰堂从未这么早关过大门!
哎……!但若有病家贸然进来,二郎冲出来吓到人家可不好了。
这样,等下我写个通知,让来看病的先敲门……”
美妇人也无奈的苦笑,道:“过了年,咱们让他去跟杨先生念书,多学些道德伦常,那也就好了……”
这中年男子便是川中名医皇甫英南,那美妇人是他的妻子韩浣梅。
皇甫英南是皇甫世家的家主,虽说皇甫世家世代行医,在江湖中却也有些名头。
皇甫家有一套家传的剑法,叫做“卓兰剑法”,这套剑法虽然威力不俗,却也未达到技压群雄的地步。
江湖中人之所以给面子,主要还是他们家医术了得,而且一视同仁,不管江湖上什么样的人物,他们都尽力医治。
那些习武之人,尽管大都自负了得,却很少有人自信能够打遍天下无敌手,就算真的自以为当世武功第一,也难保不生病受伤。
如能与皇甫世家交上朋友,那自是多了一条生路。
因此不管是绿林好汉,还是名门正派,多少都会给些面子。
皇甫家的医术据说是传自西晋名医皇甫谧,后来几经辗转,皇甫世家在四川定居。
皇甫世家的医术以前以针灸为主,药石为辅,传到皇甫英南时,他父亲皇甫永辰突发奇想,让皇甫坦途,也就是皇甫英南的哥哥学习家学,而皇甫英南则游历四方,拜访天下名医,博采众长,专攻药石。
可天不遂人愿,皇甫坦途慢慢迷上了修道炼丹,老家主几次苦劝无果,也只能随他。
后来皇甫坦途经高人点拨,跑到峨眉山五岳丈人观出家当了道士。
老家主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远在北国学艺的二儿子皇甫英南身上!
皇甫英南当时拜在辽国御医韩先生门下学医,韩先生对他非常喜爱,还把自己的掌上明珠韩浣梅许配了他,二人就在北国拜堂成亲。
皇甫英南尽得韩先生真传之后,老家主自知大限将至,让人捎信儿,叫皇甫英南回到四川。
韩先生虽然舍不得爱女,却也不便挽留。只盼着等告老还乡之后,也去四川见见这个素未谋面的老亲家。
可谁知没到两年,皇甫永辰便驾鹤西去,就在同年,金国人起兵造反,韩先生也惨死于兵荒马乱之中。
韩浣梅悲伤不已,涕泪横流,只恨自己连父亲最后一面也为见到,因此,每年其父祭日,都与皇甫英南不远千里赶去祭拜。
要说韩浣梅与皇甫英南伉俪情深,应该和和美美才是,可谁知过了这许多年,二人却始终没生出一儿半女。
这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年代,可是没少遭人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