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廉开始回忆着讲述当年的事情，对于其中对妹妹有些不够关切的事实，也并未有丝毫的隐瞒。</p>
“当时的我，已经准备好要对邻国发动战争，成为新的公国势力。”</p>
“但我也知道，如果这样毫无理由，不清楚其他国家民众生活状况的情况下发动战争，是对于我初心的一种自我蒙蔽，是自己无法接受的行为。”</p>
“所以我外出历练，前往了当时的兰巫王国，斯白王国。”</p>
“去了他们的冒险者公会、去了他们的驻军地、去了他们繁华的城市、去了残破的废墟，也就是现在厄沙的王都。”</p>
“也最终见到了，比这还更加不堪的景象。”</p>
苏廉回忆着，已经是十多年前，很久远的回忆了。</p>
“那哥哥你做了什么吗？”赛薇娅有些好奇的问道。</p>
“我？如果说当时的平民窟的话，我什么都没有做。”</p>
“看着那些饿得快要断气的人，用身体交易金钱的人，或者主动上前乞讨的人，我都完全将其无视掉，只是作为一个默默的旁观者。”</p>
“没有留下钱，也没有留下食物，更没有留下你手中这种玩偶类的东西。”</p>
苏廉回忆着，当初在斯白王国，那贫民窟中见到的一切。</p>
那些情形，仿佛历历在目。</p>
糜烂的情形。</p>
……</p>
当年那贫民窟中，街边衣着褴褛的女性眼中是空洞的，路过的男人只需要拿出最低廉的铜币就能获得他想要的结果。</p>
里面有着饥瘦的孩童，骨瘦如柴的乞讨之人。</p>
在一处十字路口，周围饥贫的人，对着当时他那身着精良装备的陌生孩子形象，会投以惧怕为主的神色。</p>
那惧怕之中，有好奇、有羡慕、有渴求。</p>
复杂而又难以言喻的神色。</p>
……</p>
“那哥哥你，又是因为什么？”赛薇娅问道。</p>
“因为我知道，我给他们钱、给他们食物，得到的只是我所谓善意的满足。”</p>
“甚至如果我给的钱过多，被他们同伴得知后可能遭受哄抢。又或者去买东西的时候，因为贫民不可能有那么多钱，被栽赃为偷窃后完全没收，最后可能还会遭受一顿毒打。”</p>
“最后的理想结局，也不过是我内心的些许满足，和对方的片刻安慰罢了。”</p>
“而这……”</p>
“只是最理想的结局。”</p>
苏廉最后强调着说道。</p>
示意着刚刚前往的那个破旧小家，那已经在年轻男子尝试后，确认食物没毒后，让两个孩子大口吃着美味的食物，露出欣慰满足的模样。</p>
内心，确实有着些许片刻的满足。</p>
即便苏廉给出食物的初衷，仅仅是因为吓到他们，做出的正常赔偿罢了。</p>
并不是因为他们可怜，并不是为了善意。</p>
这，就是最理想的结局。</p>
等到明天他们醒来，不过是吃完美食之后，依旧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第二天，继续周而复始重复的第二天。</p>
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p>
……</p>
“现在，你能够明白，你为什么不想给他们发条玩偶了吗？”苏廉问道。</p>
“嗯。”赛薇娅轻轻点头。</p>
她似乎，已经明白了。</p>
“我应该是在害怕，他们没办法正常卖出这个玩偶。”</p>
“也应该是觉得，即便这次给了他们这一次，之后也不会在给到他们第二次帮助。”</p>
“结果便是没有意义的。”</p>
赛薇娅尝试去理解，自己刚才无法理解的行为和想法。</p>
她没经历过这些，也不懂这些。</p>
内心只有一些模糊的念头，完全不知道如何表述出来。只知道并不是自己该做的，并不是适合当下情况去做的事情，所以最后并没有将自己的发条玩偶给出。</p>
因为那是。</p>
无意义的，甚至可能有害的举措。</p>
最终获利的，仅仅是自己，去满足自己内心的自认为善意之举。</p>
最理想的，也不过是那片刻的欢愉和安慰。</p>
除此之外……</p>
什么也没有。</p>
……</p>
“这就是哥哥发动战争，创建国家的理由吗？”赛薇娅似乎明白了些什么。</p>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p>
“真正能帮助到他们的，从来不是一次次善意的施舍，而是应该教会他们如何去获取自己本该获取的利益。”</p>
“而不是受迫于阶级、受迫于种族、受迫于那些本就不存在的世俗枷锁。”</p>
“所以我发动了邪恶的战争，已经造成百万级杀戮的战争。”</p>
“在未来，还会有更多流血牺牲，惨如地狱的战争。”</p>
苏廉依旧坐在残破的钟楼顶部边缘，看着眼前的有着鲜明对比的景色。</p>
甚至……</p>
已经预想到了，未来某一天，这里被战火焚烧的场景。</p>
……</p>
哥哥。</p>
是一个邪恶的、恐怖的、如同恶魔一般的人。</p>
他的战争，绝非正义。</p>
这一点，毋庸置疑。</p>
但是……</p>
……</p>
妹妹赛薇娅主动坐到了哥哥廉德尔的旁边，默默地抱着发条玩偶，一同看着眼前的王都夜色。</p>
直到最后。</p>
独留下一个发条玩偶，在那残破钟楼之上。</p></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