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生日那次,凤姐与柳湘莲谈好条件,便开始筹划如何说服薛家卖掉家产。此事并不容易,薛姨妈的确眼光短浅,优柔寡断,容易受骗,可越是这样的性子,越不容易改变其心意。未想出良策之前,凤姐一直按捺不动,根本没想过直接去劝说,那样肯定徒劳无功。
岂料,还没等她这里开始行动,那边柳家烟草铺子已经开了张,且销售火爆,前景诱人。
凤姐顿时发了急——说好的让我入股呢!入股越晚,增值空间越小,她怎会不知?
火急火燎的盘算一番,若再拖延下去,没准儿就错过这波发财良机了!凤姐于是铁下心来。
薛姨妈的命门就是薛蟠,薛蟠的命门就是冯渊的人命案子,如果有人以此威胁,必收奇效!
但凤姐知道,自己不能做,柳二郎也不能做,最合适发挥这等作用的,就那些试图谋夺薛家家产的人——薛家其他几房!
这中间,还缺一个“通风报信”之人!
凤姐思量妥当后,暗中从王夫人处取得了上次贾雨村送来“报功”的信函——信虽是写给贾政的,因涉薛蟠,便被转给了王夫人。
凤姐也曾看过,她近年也略识得几个字,取信后,又命家人来旺带着,去城中找了代笔的相公,仿照贾雨村笔记印信,修书一封。又雇了金陵口音之人,谎称代贾雨村送信给贾政。
因这事儿已经发生过一回,贾政也不怀疑信的真假,结果一看,了不得,要出事!
他匆忙忙的将信转给王夫人,让她告知薛姨妈。
王夫人见了信就呆住了——原来这信里写道:
“……令外甥之案虽已了结,怎奈薛家之人贪念作祟,近日公议拟立继嗣,名为承继香火,实为谋夺家产。晚生承蒙提携,既得此讯,敢不相告?因其族人乃至店铺掌柜、伙计、田庄庄头等皆沆瀣一气,蛇鼠一窝,想必都中尚无此消息。盼收信后尽早处置为宜,否则势难挽回,须知此辈,此辈利欲熏心,奸谋若败,定生事端,令外甥之案,如入朝堂,万难遮掩!……”
总之,薛家其他几房,打着为绝户继嗣的名头,要给薛蟠他爹养个儿子,然后家产自然就归这位儿子了,然后怎么分,自己是大家说了算。现在这年头,并不联网,这闹的,薛蟠在京城受了封赏,在老家成了死人。
王夫人被唬了一跳,薛家家产要是这么被夺了,以后宝玉可怎么办?老太太在时,二房可以把持荣国府,等老太太蹬腿儿走了,大伯贾赦作为荣府袭爵人,肯定会迫不及待收回府邸和家产,而且名正言顺,光明正大!薛家可是自己为宝玉预备的退路呀!
她心急如焚,可二兄王子腾不在京,三兄王子胜是个废物,至于丈夫贾政,不提也罢!说什么“钱财只是身外之物,蟠儿刚封了官,不可因小失大……”薛家家产那叫小事儿吗?比薛蟠这个傻子重要多了好不好!
只好叫上侄女凤姐,一同去告诉自己妹子这个“噩耗”,再作商议。
薛姨妈听到姐姐和侄女登门,还挺高兴的,她最近心情不错,听说三和商号的股票因“一城一园”的噱头,和天津分号的开业,最近被人炒到七八百两银子一股了,能不高兴吗?薛家可是最大的股东!
俗话说乐极生悲,这还没极呢,忽然就祸从天降了。
薛姨妈看着“贾雨村”的信,心里那叫一个苦呀!一会儿气冲脑门,一会儿暗自悔恨,被弄得心神恍惚,几乎瘫软。她现在恨不得立刻派家人回金陵去。
可是派谁去呢?如果派个奴仆回去,能顶什么用?薛蟠倒是正经主子,不说有用没用,他可敢回去么?
至于贾王两家,这毕竟是薛家的事儿,外人怎么插手?
唉声叹气一番,薛姨妈心情稍稍平复,姑侄女三人,商议一番,最后得出结论:解决此事的办法无非三种:
一是,立刻派人去南京,震慑薛家另外几房——可“贾雨村”信中说了,他们死抓住薛蟠的案子不放,说不得会跑到京城告状,让薛蟠假死变真死!故此路不通。
二是,与对方妥协,不就是要钱么,给他们,堵住他们的口。
可是,这项选择直接被否定了,谁也不傻,给一点儿不要紧,一旦开了头,定会没完没了。
薛姨妈苦着脸,惨兮兮道:“姐姐,兄长在边地,来不及,不如请姐夫再和贾雨村说说,只要他能压住此事,我家肯定少不了他的好处。”
王夫人叹道:“他要是能办了,也不用火急火燎送信了,上次的案子,咱们可什么都没说,他边主动帮忙办了,如今既然……”
薛姨妈忽然想起柳二郎说过的话,贾雨村在认定薛蟠死亡一事上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这是再看这言之凿凿的信,顿时醒悟过来——说不定事情早办完了,他只是故意写信卖个好,摆脱嫌疑!
苦呀!薛姨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这时薛宝钗正在院子和姐妹们玩儿呢,薛蟠当差未归,凤姐便安慰,道:“姨妈别急着哭,我看事情还没到这一步,反正地契、房契都在薛家这里。他们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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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怎么样?当然是当成绝户来吃呀!这世道,关系走通了,还怕办不了个契书么!
仍旧痛哭不止。
王夫人也无奈,不知如何安慰。
等着时候差不多,凤姐忽的一拍巴掌,清脆响声顿时引起两位姑姑的注意。
“凤哥儿!你有主意了?”王夫人兴奋问道,这侄女是个精明人,她可是知道的。
薛姨妈也期待的看着侄女。
凤姐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如今消息还没传过来,赶紧将产业都转手才是,至于买家有没有本事把店铺田地拿到手,那就看他的本事了,不关咱们的事儿,姨妈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倒是不错,可是谁买呀!”王夫人觉得不大行,薛家的皇室不是白做的,哪里就容易转手出去,谁家有这么多资金!
但薛姨妈脑海想起一人来,这家伙占了薛家老大便宜,如今手里的三和商号股份也价值不菲,且他早先便有收购的意图,也知道薛家其他几房的图谋,所以算不得骗他——这岂不是天作之合!
薛姨妈顿时意动,忙道:“凤姐,你上次不说问他么,他怎么说的?”
凤姐叹道:“姨妈只想卖些亏算的店铺,他也是鬼精鬼精的,自然不肯干的。所以我也没好意思回姑妈。可现在不一样,现在是打包出售给他!柳二郎肯定动心!买完之后能不能掌控,那就看他的本事了,不关咱们的事儿。”
凤姐“恶狠狠”说出阴险谋划,两位姑姑都不禁觉得,侄女儿的心肠有些歹毒呀!
“可是,要是这样,那些人会不会还揪着蟠儿的案子不放?”薛姨妈有些担心。
凤姐笑道:“姑妈你真是关心则乱!他们揪着案子不放是为什么?不就是想抢点儿东西嘛!等这点子家产都卖了人,他们就是果真告了,能得什么好处?而且那就是真结仇了,贾王两家岂会坐视不管?!”
三女人刚商议妥当,下值回家的薛蟠便在外叫嚷:“妈!你知不知今儿二郎赚了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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