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和听了大气，忿然道：“好！算我傻！你们都聪明！那倒说说怎么解决这事儿！原本十二营团各自掣肘，都不敢擅动，如今他手里突然增加了兵马，谁知会何时突然发难！真到那时，可没后悔药吃！别忘了咱们干了什么！”

众人或多或少，都有愁容。

陈瑞和说的“干了什么”，是指在东征之时，各家控制的将领不按军令及时抵达预定战场位置，结果京营二十万大军，被几万东虏军队以众击寡，逐一消灭。这还不算，他们又放开口子，使得东虏派出的偷袭部队穿插过去，截断了后方太上皇的退路，从而酿成熙朝开国以来史无前例的惨白。

这等结局实则超出各家预料，不管当时怎么想的，大错已成，悔之晚矣，就算没有证据，太上皇父子定然早就认定此事。所以永隆帝对勋贵之家向来是虚与委蛇，拉拢小的，削弱大的，慢刀子割肉！

众人沉默不语，不代表同意，只是没有好法子。

这时贾敬环顾一圈，哼了一声，冷笑道：“谁说弹劾无用？不过是没弹劾到点子上！”

“还请老兄解惑！”众人闻言，目露好奇，忙作揖请教。

只见贾敬拨动着流珠串，缓缓说道：“众人说他擅改祖制，说他与民争利，说他奸佞幸进……这算什么？这些事情本就是得了那人授意所为，弹劾的人越多，说明柳二郎做事尽心！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惩处？亏他们还饱读诗书，纯属南辕北辙，背道而驰！可是，如果他发现自己的刀已经入了鞘，甚至被别人握在手里，会怎么样？”

“那这刀就该废了！”陈瑞和叹道：“可这不是咱们握不住吗！”

贾敬神秘莫测：“有没有被人握住是一回事儿，皇帝怎么以为的是另一回事儿。自古多少忠贞臣子身负叛逆之名，含冤而死，难道是因为真的要谋逆？不过是皇帝觉得是！甚至明知不是也得杀！”

“老哥不必绕弯子，你且说到底怎么办吧！”

众人有些不耐烦，修仙修傻了吗？最烦这等绕弯子的！

贾敬道：“永隆心之所系，外平东虏为第一，只是粮饷不足，今破格任用此子，无非是想搅动僵持局势，以求破局！既然如此，我等不妨给他添上一把火！”

众人忙道：“怎么说？”

贾敬道：“弹劾他因循守旧！尸位素餐！今既设筹饷司，怎能只收税捐、当税、烟草税？这才几个钱！理该加征商税！税卒营既然成军，便该派上用场！税卒四出，收天下之财以作国用！你们说永隆会不会动心？”

“这，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咱们也会受损呀！”众人不解。

“哼！”贾敬鄙视的看着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家主，眼光还是太浅了，解释道：“商税岂是好收的？满朝文武，谁家没有多多少少的产业？便是如今极低的商税，也被地方截留使用，朝廷除了几大税关，哪儿能收到什么商税？一旦要他去征商税，号令地方，必然无有从命的，必然要派税卒亲自执行！如此一来，化整为零，又群龙无首，岂不是比据营防守要容易对付的多？

届时，根本不需我等出手，各地权贵商贾必煽动民变，截杀税卒！地方官吏也会纵容。

那时候，可不单单是收不收的上税的事儿，而是天下动荡，民怨沸腾！

惹下滔天大祸，永隆就是想保此人，想保税卒营，也得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后果！”

众人一想，愈发觉得可行，喜动颜色，拍手大赞：“妙呀！不愧是敬老兄！区区柳家小子，也算有幸，能做回当朝“晁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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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又商议究竟如何执行此计。

……

三日后，大明宫，早朝。

待到议事环节，户科给事中张珂一马当先，突然出列，宣称有本上奏。

众同僚略感意外，此前并无风声呀，这是要搞突然袭击？是要对谁发难？

张珂面容平静，然内心十分苦涩，手也微微抖着。年近三旬的七品给事中，已经颇为难得，虽然官位低微，但权力不小，便是阁臣都可弹劾。

但人心总是难以满足，此前他违逆皇帝的意思，当廷驳斥烟草征税，原是想给众位大佬留下好印象，早日高升。不料却被区区小儿辩倒！

在他看来，当然不是他说的无理，是皇帝是非不明！

恶果开始显现，他明显感到众同僚开始疏远他，自忖不日就要倒霉，心下惶然。

俗话说“祸不单行”，皇帝还未来得及发难，反倒是武勋找上门来，抓住他的一些“小毛病”作威胁。

这等小事，大家都一样，若是寻常时节，他也不惧。

可如今众同僚正与他撇清关系，谁会相助？

不得已，只好屈服。

只听他奏道：“启禀陛下，自筹饷司设立，陛下对柳湘莲信之任之，推心置腹，无过于此！

然据臣所见，柳湘莲毫无担当，尸位素餐，实负皇恩！徒然以戏捐、当税、烟草税等诸多名目糊弄陛下，看似硕果累累，实则所获微薄！

任职月余，试问筹饷几何？数番大言不惭，动辄声称增收百万，若刨除广和楼与皇商薛家之捐献，实际所获税金不足五千两！

所得有限，所耗费又如何？筹饷司吏员十余人，税卒队百人，税卒营更有千人之多，靡费之重，何止五千两？入少出多，筹饷乎？靡费乎？

微臣鄙见，此子如果真忠心王事，则应早日加征商税！非此无以致国用充足！非筹饷司无以担此重任！”

什么！“加征商税”一出，满堂官员无不大惊，愕然而视，姓张的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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