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让这个老人如同一个呆子一般站在原地,三魂七魄尽散。
这一声惊雷,不只震动了整个陆宅。
也震动了整个雒阳县。
将来更会震动了天下的巨室大族。
“诸公,时代变了。”
在这一声惊雷之后,天子这句常常挂在嘴边的话,许多人会有一个直观的体验。
“杀进去!持兵刃者,胆敢反抗者,杀无赦!”柳相站起来发令道。
“唯!”昌邑郎喊杀着冲了过去,杀声震天响。
……
火药,是通过爆炸来释放能量的。
而它改变社会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通过释放能量来完成的。
在原来的历史上,火药通过阿拉伯人传入欧罗巴之后,封建领主的城堡就变得不堪一击了。
在火药面前,原本那坚如磐石的城堡,就变得像沙子堆起来的一样脆弱。
没有坚固城堡的庇护,封建领主再难与国王分庭抗礼。
于是,王权强化,更为集权的民族国家自然而然出现了。
大汉如今的局面和中世纪的欧洲有些相似,巨室大族的力量正在飞快发展。
当坞堡林立的局面形成时,中央朝廷的军事力量一定会捉襟见肘,到了最后只能望“堡”兴叹。
但是,火药来了就不一样了。
不只可以轻松地炸开陆家这木门,还能炸开尚未出现的坞堡高墙。
在这种伟力之下,没有什么力量可以独立于皇权而存在。
……
陆宅的大门被炸开之后,惊眉一马当先,率领甲字队冲杀了进去。
他们坚决地执行了柳相的命令。
所有拿兵刃之人,杀无赦;所有敢于抵抗者,杀无赦。
至于什么东西属于兵刃,什么行为属于抵抗,自然都是昌邑郎说了算。
兵刃可以是刀枪,可以是木棍,也可以是瓢勺。
抵抗可以是咒骂,可以是逃跑,也可以是哀嚎。
总之,他们把柳相事先说过的一句话记得清清楚楚——不要怕死人,也不要怕杀人。
昌邑郎冲入陆宅大门半个时辰之后,整个陆宅就没有一个人敢反抗的了,或者说敢反抗的人一个都没有留下来。
接着,活着的人被绳子捆绑在了一起,一个接一个地押了出来。
不管是奴婢雇工,还是远近亲戚,一视同仁,没有任何的例外。
排在众人最前头的,则是已经被吓得痴呆疯癫的陆家家主陆接。
从宅门被炸开的那一刻开始,陆接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了,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还不停地抬手摸自己的后脑勺。
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的项上人头,有没有被那一声惊雷炸上了天。
这雒阳县第一家的家主,被吓疯了。
而且,是真的疯了。
近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穿城而过,一路上哭闹不止,哀嚎震天,喊冤之声直上云霄。
早在昌邑郎出动的时候,就有好事之徒嗅到了看热闹的机会,纷纷站在官道两侧等待。
此事,看着不可一世的陆家人和陆家奴婢如同牛马一样串在一起,欢呼叫好声是一阵高过一阵。
“遭了这样的大祸,那陆府君还能如此镇定,真有高士的风范啊。”路人甲赞道。
“你这呆子难道看不出来,这陆老府君怕是疯咯,被吓疯的!”路人乙嗤之以鼻。
“陆老府君可是三郡豪杰,见过的世面不是我等寻常人可比的,虽然家宅被破,怎可能直接吓疯过去?!”路人丙摇头说道。
“你们这些痴人,难道没有听到那一声巨响吗?”一个从长安来的商人甲冷笑说道。
“那不就是雷声,有何稀奇?”四周的几个路人齐声问道。
“雷声?你们何曾听到过平地响起来的雷声?”商人甲暗笑这些外乡人没有见过世面,“那是火药的动静,比那响雷要猛!”
长安商人甲一说完,旁人立刻就想到了之前从长安城里传来《长安月报》里的记叙文。
正月初一的时候,未央宫北阙专门放了鞭炮来避讳驱邪,而这鞭炮就是用火药造成的。
河南郡的官民还不曾见过火药和鞭炮的威力,对此物的理解还停留在想象的层面之上。
“火药?那不是用来送瘟神的吗?”路人甲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只是可以送天上的瘟神,还可以送这地上的瘟神列!”商人甲家訾不多,不到十万钱,赚的是辛苦钱,也不喜巨室大族。
在他的尽责的解释之下,周围看热闹的这几人已经相信了七八分,对着火药的威力再也没有任何质疑了。
“那陆小府君去何处了?莫不是逃走了?”路人乙张望了一番,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昌邑郎可是禁军,连霍家都从他们手上逃脱不了,更别说这什么陆小府君了。”商人甲再次笑这些“乡人”孤陋寡闻。
“可是……”
“刚才不是说了吗,这火药还可以送地上的瘟神,伱们这什么陆小府君,说不定已经被炸成两截了。”商人甲再蔑笑道。
一众围观的人听到这句话,都觉得腰间凉了一下,不约而同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
被活生生炸成两截,岂不是和腰斩一样?当下就对视一眼,这场面高低都要去看看。
“魏府君来了,这些巨室大族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了,真是大快人心啊,这陆家也不是什么好人。”路人乙说道。
“不是魏府君要对付巨室大族,是县官要对付巨室大族!”商人甲故作高深地说道。
“这县官真舍得下手,巨室大族每年缴的赋税不知几何?”路人丙问道。
“你们不在长安,不知县官为人,县官乃圣君,对我等小门小户和穷人最是上心,与以前的县官不同……”
商人甲说完之后,又连连说了天子在长安城执行的好些仁政善举,让旁人连连赞颂天子圣明。
当然,来看热闹的可不只有好事之徒,也有不少家訾百万钱之家派来打探消息的人。
他们看着陆家的惨状,表情和行为各有不同。
已经上书自请转籍者如获大赦兼幸灾乐祸。
没有上书自请转籍者心惊胆战又如临大祸。
前者看热闹的心情自然更足一些,后者看了片刻,就神色匆匆地往各家的宅院跑去:得想写法子自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