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妄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离开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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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之绫往后看了一眼，薄清林和姜浮生还站在里，姜浮生哭得泣不成声，薄清林冲她挥着手，不一会儿又像个老顽童一样举着孙悟空的皮影快快乐乐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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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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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妄开的车不算快，也不算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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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封闭车窗后，车里没有一点声音，令人生出窒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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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之绫坐在车里，手指拨了拨安全带，双眼凝望着眼前的路，还在想爷爷最后的那番话，也不知道他是清醒着还是糊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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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做人最恰好的程度，就是偶尔清醒偶尔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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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过眼，目光落在薄妄扶在方向盘的那双手上，骨节很长，血管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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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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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在跨江大桥旁的路边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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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振已经到了，站在一部黑色的商务车前焦急地等待着，连把伞都没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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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淮站在他身旁，替他撑着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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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粒子一下一下砸在伞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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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们的车停下来，李明淮急忙将手中的伞递给封振，又撑开一把到他们车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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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之绫没有立刻下车，只是遥遥望了一眼雪色弥漫中的跨江大桥，宏伟的大桥横在江面上，桥的那一端望不清楚，隐隐约约地映在一团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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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清楚地知道，那团雾后，是她要去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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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一年时光，她终于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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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在桥上你说要回家，是回江南。”薄妄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忽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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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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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之绫轻声应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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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个时候，是他强行把她按在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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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妄的眼中生出嘲意，半晌道，“那就还是坐车走吧，过了桥坐高铁，你五年没回江南，正好看看沿途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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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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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之绫没有异议，伸手解开安全带，转眸看他，“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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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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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妄看着跨江大桥的方向，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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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之绫推开车门，封振急切地迎上来，替她撑着伞，见她好端端的，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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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之绫冲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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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薄妄也推开车门下来，李明淮站在他的身后，黑色的伞面挡不住所有的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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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们坐那个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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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振指了指旁边李明淮给他们安排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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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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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之绫点点头，伸手想接过伞替他撑着，封振执拗，不让她撑，她便跟着他往车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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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妄迈出两步，看着她脚下的鞋在薄雪中踩出一个又一个极浅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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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上了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和这样的雪天很搭，搭得就差融进去让他再也摸不到一点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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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一个回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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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脆、冷血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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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淮往旁边站了站，举高手中的伞，看向薄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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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妄站得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薄唇抿着也泄露不出什么情绪，只有身侧的手握紧，握到袖边隐隐有血色映染里边的白色衬衫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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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密密而细雪中，薄妄略显仓皇的声音响起，“鹿之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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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淮离得近，听到了一丝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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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之绫背对着他，脚下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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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妄双眸直直锁着她的身影，薄唇动了动，“抱，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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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在喉咙里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只听到自己到最后都克制不住的狼狈、卑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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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之绫站在那里，敏锐的听力将这一声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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