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的二楼,挂着草帘的房间内传来放肆的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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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崇屈指一弹,剑锋出鞘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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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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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庆拦住了对方,小声解释:“当下顶多给他们定个妄言或者非所宜言之罪,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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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崇明白了他的意图,收回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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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律中对言论获罪大致分为诽谤、妖言、妄言、诅咒、非所宜言几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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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诽谤君上刑罚最重,要诛其身、没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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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非所宜言则相当于后世的‘寻衅滋事’,不光定罪的标准相当宽泛,连处罚的轻重也相差极为悬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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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笞杖责是它,枭首腰斩还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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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庆为了防止里面的酒客钻了律法的漏洞脱身,耐心静候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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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水有什么好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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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里的井水清凉解渴,一个子儿都不用花,谁去掏钱买他的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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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街串巷,卖的是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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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抑扬顿挫,诙谐逗趣,引来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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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穷啊,穷到饭都吃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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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穷生恶计,某人就动起了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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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可有什么生意适合他这种既没本钱,还一无所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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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就是卖沟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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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就靠着这等腌臜手段,把自己养得唇红齿白,身姿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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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们别说,后来他就是凭着这副好卖相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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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众们半信半疑,不禁问道:“坊间传言,陈……某人是犯了谋逆大罪,才被押解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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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与你说的也对不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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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戏谑者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那都是做给世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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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陈某人真的犯了谋逆大罪,怎么不见他腰斩弃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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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被皇家委以重任,短短几年就权势滔天。世间可有第二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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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众纷纷皱起眉头,颔首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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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一定是受到贵人提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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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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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得妄言,太子殿下喜获麟儿不久,怎会瞧得上陈庆一个卖沟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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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殿下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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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李相?他们后来反目成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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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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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道当真是乱套了,那么多俊杰才子籍籍无名,却被一个卖沟子的跻身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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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要是豁得出去,卖了你的老沟子,说不定也能换个县令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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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庆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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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当你们真的不怕死,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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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心里也有所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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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不要紧,光凭现在听到的话,己经足够为你们定个诽谤皇家之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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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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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庆一把掀开了草帘,微笑着作揖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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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大惊失色,慌张地打翻了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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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听尔等笑谈朝野秘闻,颇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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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听来听去,有一事心中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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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某人到底是长了个金沟子,还是银沟子,亦或是什么天生魅魔圣体,才能让他在短短数年扶摇首上,飞黄腾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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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戏谑着脸色发白,冷喝道:“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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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友朋饮宴,谈论的是家长里短,闺房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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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朝野秘闻,听都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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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者对视一眼,先后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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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是否听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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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阁下与我等素不相识,冒然进来打搅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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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陈某人是哪个?我等的亲朋好友并无陈氏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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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水相逢即是有缘,在下给你叫一壶酒水,就当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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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庆轻慢地笑着指了指自己:“不好意思,本侯似乎就是你们说的陈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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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沟子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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