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四，也就是季三郎的长子，却没有像郑晚君推测的那般，对帮助自己的顾倾城生出了怨怼。</p>

相反，他很感激！</p>

因为虐待他们的从来都不是顾娘子。</p>

而顾娘子的好心，也确确实实帮到了他和弟妹们。</p>

每次看到顾娘子那美美的、柔柔的模样，感受到她的心疼与怜悯，在书铺被当成牛马使用的季小四就满心感动。</p>

还有顾娘子偷偷塞给他的馒头、点心，也让他心里都仿佛被塞满了。</p>

更重要的，还是顾娘子点醒了他——</p>

“去书铺做学徒，其实也不坏，好歹能学一门手艺。”</p>

“老话说，荒年饿不死手艺人，有了手艺，就有了吃饭的本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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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夫君，也是不被父母疼爱，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出来闯荡。”</p>

“那时啊，他在药铺给人当学徒，人家掌柜的、坐堂大夫都提防着，根本不会教给他真本事。”</p>

“但，我家夫君聪明啊，人家不教，他就偷着学。”</p>

“为了偷学本事，他给坐堂大夫端茶送水、捶腰捶背，洗脚、倒夜壶……”</p>

“吃的最少，干的最多，三年的时间里，我夫君学会了辨认药材、炮制药材，还学会了诊脉，和几个简单的药方。”</p>

顾倾城对季小四说话的时候，好看的杏眼里闪现出了回忆。</p>

精致的面容上，更有着无尽的骄傲。</p>

“我家夫君硬是靠着偷学，学到了真本事。”</p>

“回到老家，当了个赤脚大夫，看病、卖药，凭借自己置办齐了偌大的家业。”</p>

顾倾城回忆过往的时候，还不忘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季小四一记。</p>

发现这孩子脸虽然被油墨熏得黑乎乎的，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p>

尤其是听到了赵国栋的逆袭故事，小小的少年，胸脯都挺了起来。</p>

顾倾城心底微微叹息，倒是个好孩子。</p>

即使如此，那就再提点他一句吧——</p>

“哦，对了，我家夫君还靠着药柜上的药名儿，学会了识字哟。”</p>

“识了字，就能看懂书，而读了书，就能明白更多的道理！”</p>

“我家夫君可是赵家庄极少数的读书识字的人，他知道了读书的好处，这才从小就供大郎读书！”</p>

书铺里，最多的就是书！</p>

季小四是在后面印书作坊干活的小学徒，接触不到书，却整日跟雕版作伴。</p>

只要想学，他总能学到。</p>

顾倾城觉得，自己已经提点得够多了。</p>

季小四是继续当个印书匠人，还是能够由此而走上另外一条路，就只能靠自己了！</p>

听顾倾城说到了赵青云，季小四的眼睛愈发明亮了。</p>

赵青云虽然刚刚搬来，但在书院后街，早已成了“别人家的孩子”。</p>

年纪小，天资聪慧！</p>

过目不忘，过耳成诵，简直就是话本子里才会有的神童、文曲星。</p>

而就是这样优秀的赵青云，他的父亲也曾经是个学徒。</p>

若没有他父亲的努力奋进，估计都没有现在的赵青云。</p>

季小四的胸中陡然生出了豪气。</p>

他用力握紧黑漆漆的小拳头，都是学徒，赵青云的父亲能够偷学到本事，我为什么不能？</p>

我这辈子或许比不上赵青云，但我可以培养我儿子啊。</p>

再者，我才十岁，未必就不能成就一番事业。</p>

“谢谢您，顾娘子！”</p>

季小四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他知道，顾娘子对他说这些，是在提点他，是在教导他。</p>

顾娘子，果然人美心善。</p>

旁人都说顾娘子软弱、糊涂，不能为儿子们遮风挡雨，是个失职的母亲。</p>

季小四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顾娘子比自己的亲娘好太多。</p>

同样都是软弱、立不起来的女人，顾娘子却愿意听儿子的话，而他娘呢，则根本就说不通道理！</p>

眼底闪过一抹哀伤，很快季小四又打点起精神。</p>

将顾娘子给他的一个馒头藏好，他就挺起小身板，大步朝着书铺的方向而去。</p>

“阿婶，他们都说您这样做，并不能真的帮到季三郎一家！”</p>

目送季小四离开，顾倾城正准备转身回去，西侧却传来一记细小的声音。</p>

都不用扭头去看，顾倾城便知道是谁。</p>

西侧邻居的那个“小孙女”，姓韩，乳名娇娇。</p>

如果只听名字，大家都会以为，这孩子的父母应该非常疼爱她。</p>

否则，也不会给她取一个“娇娇”的小名。</p>

但，看到韩娇娇的模样，再跟她有了相处，就会知道：她的父母，似乎并不爱她。</p>

不能说双方吧，至少有一方是不爱的。</p>

而另一方也严重失职。</p>

好好一个孩子，硬是怯懦、胆小，自卑、敏感。</p>

明明“祖母”是个颇有气势的人，“孙女儿”却这般畏手畏脚，一身的小家子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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