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邪似的,他又跑到附近的区域,抽出一本自己曾借阅过的书籍。这几乎是本能,因为他粗略翻过那本较薄的书,感觉行文风格与之前看到的那本相似。</p>
瀚汤。</p>
果不其然……这本书的作者的名字,也没有让他失望。</p>
莫惟明难得露出稀奇的神色。他坐在椅子上,将眼镜向上推了推。极月君拿着一本书,坐在了他的斜对面。他凑近看了看,书背面写着“沽沚”二字。</p>
“若按照您说的规律,他这一生,未免也写了太多东西。”为了不打扰为数不多的其他读者,莫惟明轻声说,“而且这些书的品类,多少有些跨越,文笔也不尽相同。”</p>
“嗯。这些东西,写自不同的时期。他也从古人那般……文绉绉的措辞,逐渐向白话文转变。他笔下的大部分事,都是亲身经历;大部分想法,也是自身所思。即便不是,也来自身边的人。文字这种东西,要尽可能详实、真诚,才能打动人心。也正是因为,他的文字,具有这种动人的力量,可信度才更高,流传才更广阔、深远。”</p>
极月君的话不无道理,但是……</p>
“他怎么可能经历这么多事,认识这么多朋友……这样的人生,未免太过丰富。”</p>
“并不是,没有这样的人。”极月君静静地凝视着他,“也未必,需要是人。”</p>
那种静谧的、沉睡着三日月的眼眸,让莫惟明感到一阵潮涌般的窒息。这种不可名状的压迫感,似乎随时都要将他吞没。他低下头,将随便一本书翻到扉页,错开极月君的视线。</p>
他知道,她是在暗指自己的父亲。</p>
不服输似的,即使垂下了头,他还是发出闷闷的声音:</p>
“我的父亲,姑且还算是人类吧。”</p>
“就当他是,当六道无常,都是。”极月君慢悠悠地说,“——也不代表作者是。”</p>
“他是妖怪?”莫惟明逐渐反应过来,“而且,你们认识?”</p>
“谈不上认识。”极月君将书翻到下一页,两个前肘的中央仍撑在桌沿上,“不过,我们的确算是……直到彼此的存在吧。”</p>
莫惟明难掩惊意。</p>
“莫非他现在还活着?”</p>
“不。”极月君淡然道,“他已经死了。”</p>
“……”莫惟明的叹息是那样轻微,“太可惜了。”</p>
他诚然感到遗憾。如果自己拜读过同一个作者的海量作品,不论是否支持那些文字阐述的观点,姑且也证明,他能对其中很大一部分产生共鸣。能和这样见多识广、博古通今、学富五车的人来一场面对面的交流,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一件事。</p>
极月君的视线幽幽地挪出书页的范畴,落到莫惟明的镜片之上。她开口道:</p>
“也并不是件好事。和这个妖怪接触,算不上安全。本质上,他相当讨厌人类。他有所研究的、有所感慨的,只是人类发展的历程,与他们不息的造物。”</p>
莫惟明微微皱眉。</p>
“这话倒是有些奇怪了。人类的造物,不也是人类的延伸吗?所有对客观规律的发现,所有对先进工具的制造,不都是出自于人类自身的才能吗?他有什么理由讨厌人类?”</p>
“再怎么说,我也是人类,对这种想法,也不够理解。”极月君倒是难得坦诚,“不过换位思考,也不难明白。苹果甘甜可口,但嫌少有人称赞,供给养分的弯垂枝干;蓖麻籽油用途广泛,人们却时常忘记,植株的剧毒;紫阳花缤纷绚烂,独在根系下埋藏尸体时,更为艳丽。如此案例,人之常情。”</p>
“这完全是三种不同维度的事。”莫惟明辩解道,“不能只为所需之物构建合理性,却拒绝审视供给系统的真实代价。”</p>
“如果可以,真希望你能去问他本人。”颇有攻击性的发言,极月君不以为然,“我不是来和你争论的。”</p>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p>
话刚说出口,莫惟明忽然就意识到了答案。他紧接着喃喃道:</p>
“原来如此……瑶光卿,果然是由前一任的瑶光卿负责监视吗。”</p>
极月君并不回答,只是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到自己借阅的书页上。</p>
莫惟明难以掩饰语气重的迫切,又追问道:“那、那个,梧惠身边是否有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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