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惠连忙举起手臂,听自己的腕表。结果打到了莫惟明的头。</p>
“你……算了。”</p>
“不好意思啊。”梧惠把耳朵贴在表面上,“是欸,真的动了。”</p>
“果然有什么东西在影响机械设备吗。难怪殷社要把东西送回陆地,用更精密的仪器进行检查。”</p>
梧惠问:“会是辐射吗?残留在这里的物品或者生物身上。哎!那我们,会不会也受到影响啊?”</p>
“应该不会。那时莫恩所制造的辐射,是瞬时发生的。一般辐射的发生,是因为辐射尘的存在。莫恩并没有真正制造出带有辐射的物质,理论上不会造成残留。我在想……既然人们都证明父亲的尸身是完整的——那么果然,他没有受到辐射的影响。只有活物的细胞才会被破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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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打开了怀表,怔怔地看着里面的照片。像是感知到他强烈的心愿,黑暗中,照片的模样竟然通过琉璃的眼镜,呈现在他的眼中。</p>
即使看不清楚,梧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p>
“怀表的照片,是你家人的,对吧?之前你没让我看。”</p>
“已经没什么了……下车就能给你看。是张旧照片罢了。母亲一左一右,揽着我和弟弟的照片。上面没有我的父亲。”</p>
“但它是莫老留给你的礼物……”</p>
“……是他留给自己的礼物。”</p>
梧惠没明白,只是发出一阵疑惑的音调。紧接着,传来清脆的“啪”的声音。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梧惠后仰了些。莫惟明用力扣上了怀表,将它紧紧攥在手里,就好像要将自己的指印也烙上去。</p>
“……你怎么了?”</p>
梧惠听到莫惟明呼吸的节奏——时而急促,时而停滞,像是被什么无形的重物压得喘不过气。他的双手握紧又松开,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是骨骼在无声地抗议。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仿佛随时想要站起来,却又在最后一刻僵住,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隔开。</p>
一手攥紧怀表,另一手指在黑暗中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金属和纤维的纹理像一道道刻痕,刺得莫惟明指尖发麻。他的喉咙发紧,仿佛有什么东西卡住,既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股曾经呕吐时胃酸与黄胆水混合的酸苦。</p>
“你没事吧……”</p>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的话短而急促,像是在抑制某种情绪,“如果你能回答我的话。”</p>
“当然?”</p>
“就是……就是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迄今为止的人生,都是像编排好的剧本,走在既定的轨迹上。你任何自以为的决策,实则都是被控制的、可预见的,而你只是对此一无所知。”他一口气说了许多,又停顿了好一阵,“我的意思是……干脆连你本人的存在,也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有目的性地创造出来。如此,你会怎么想……怎、怎么面对这些……”</p>
梧惠仔细听着每一个字,然后思考了一阵。她想起了莫恩说过的话。</p>
“你是在……说你弟弟的事吗?”</p>
“……”</p>
“我、我觉得我不能站在他的立场上擅自说些什么。抱歉,这样会显得我很无礼,对别人的人生指指点点、妄加评判……我没有这个权利。就连设想他的痛苦,都是一种冒犯,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p>
“不用管他!”他突然抬高了声音,又像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放缓了语气。他用一种几近伪造的温和说:“只是,设想它发生在你的身上。不考虑别人。”</p>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这声音,梧惠就联想到他那一贯的微笑。那不是笑,是一种模仿微笑的表情。</p>
“你说的情况,未免太虚无,没法儿设想。”但梧惠还是逼自己想,因为莫惟明在痛苦。“就,假设我是我们之前说的,以那些实验品为例……如果我出生起就在那个地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也许,也不觉得什么。从一开始就没有同类,或许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p>
“那……像莫恩的母亲呢?龙的母亲。像她那样。”</p>
“那是因为在后天的环境里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吧?因为她是智慧的,对吧?不是说越聪明的生物,越能关注到自我和他者的差异吗?你看,像是猫狗、牛羊这样的动物,被同类之外的生物养大,一直生存在那样的环境中,也不会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同。只要被团体接纳,它就会认为自己是其中的一员。就算被排斥,或许它们也不知道理由是什么。”</p>
“……就像一些城市里的家犬,总认为自己是人类一样?”</p>
“嗯,可以这么说吧?”</p>
“那像是龙母这样的个体……就活该感到痛苦吗?”</p>
“这、这怎么能是活该呢?人也一样吧。你看,文坛里的许多优秀的作家,都死于抑郁。因为他们读得太多,看得太透。问题不会随着学习而减少,只会越来越多。当他们连自我的存在都会怀疑时,就想着逃避——逃避生。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一句话:有时无知也是一种幸福。”</p>
“……我常听到的,是另一种话。”莫惟明的声音在颤,“无知是一种罪。”</p>
“当然是分语境的。俗话还说,无知者无罪呢。你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算了。要我看,知法犯法才是有罪的,难道是否走在求知的路上,也是能被量刑的吗?你愿意当罪人,还是傻子?傻子一无所知,的确幸福。可我从来不会后悔上过学,读过书。我宁愿清醒地痛苦。”</p>
“那么,那些不愿意清醒,也不愿意逃避生的人呢?”</p>
求生与求知注定是对立的吗?</p>
“他们都疯了。”</p>
梧惠这样答。</p>
她每说一句,都会让莫惟明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带着近乎哽咽的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梧惠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情绪在黑暗里涌动,却又被他硬生生地压了回去。她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痛苦——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被撕裂,鲜血淋漓,却又无声无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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