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脑袋下意识地往旁边偏了偏，试图躲过魔尊充满侵略性的气息。

烛火下，重楼造成的阴影将清明完全覆盖住，尽管他用手掌撑在清明的脑袋边，一人一魔的身体没有任何接触，可清明却有种自己完全落入魔尊手中的错觉。身体，好像被重楼专注的俯视视线定住，不属于自己的熟悉气息，透过衣服、皮肤渗透入骨髓，震撼着灵魂。

和那双涌动着莫名情绪的眼睛对视，清明一颤，连呼吸都谨小慎微起来。

今儿个的抖s怎么有种食人族的味道……

若不是已经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清明几乎以为眼前场景纯属噩梦，挥挥手，魔尊就消失了。

“咳、咳，”他清清嗓子，试图坐起来，“你怎么来了。”

又翘班了吧？

“你刚刚才醒。”重楼一把将他的肩膀按住，他有些奇怪，自己明明下了昏睡咒语，怎么清明这么快就醒了？

铁钳一样不可撼动的力量让清明呆了两秒，暗自腹诽：你以前虐我的时候我也没少晕啊，怎么现在倒关心起来了……

好吧，这种晕着晕着也就习惯了的三观十分不正。

不过，他还是从善如流地继续躺着，刚才又是斗智又是斗勇的，还和搞基教作斗争，早累坏了。

回想起方才的幻梦，清明偷瞄了重楼一眼，看他神色如常，松了一口气。他一边揉着有些酸胀的身体，一边庆幸魔尊是个性/冷感，就算自己哪天成了基，重楼也不可能产生人类的感情。

后来的后来，清明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此时的清明还是根正苗红的刷怪少年一枚，刚才刷了那么多副本，只涨了11%的经验，升级还是做主线任务比较靠谱。

他已经在云天青和玄霄之间埋下一个决裂的种子，在幻暝妖界这件事上，他们师兄弟间本来就有分歧，清明只不过是将这种分歧放大到最大，那颗种子会在心灵空虚的地方生根发芽。清明给了云天青一个选择：要么随波逐流，无论对错都站在玄霄那一边；要么坚持自我，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无论哪个选择，都会带来无尽的遗憾，其痛苦不亚于将灵魂撕成两半。

其实两人并非没有生机，如果玄霄对云天青完全信任，不会因为意见不合而心生猜忌，两人即便有些龃龉，也不会反目成仇就此决裂。

“想什么？”坐在床边的重楼间清明出神，直接问道。

清明随口答道：“我在想天青会不会离开琼华。”

“哼，这就是你极力挑拨他们关系的原因？”

“你怎么知道？！ ”清明一心扑在任务上，一时大意竟没发现重楼跟了他许久。他的视线扫到魔剑，以为找到了真相：“红葵告诉你的？”

重楼不语。

清明当他默认，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希望重楼误会自己，解释道：“我有我的苦衷，天青的性子与琼华格格不入，在我心里，他更适合当一位荡平天下的游侠，洒脱不羁，率性而为。玄霄的执念太深，琼华、成仙、求道……这些就像锁链一样将他困住，永世不得解脱。”

察觉到魔尊越来越明显的不悦，清明恍然，以为他因为自己的啰嗦而不耐烦。

“我不该把人间乱七八糟的事情说给你听，你一定觉得无趣吧？唉，其实感情说来说去就是那么一回事，发作起来变脑袋发热，不由自主，在你意识到需要控制之前它就已经像脱缰的野马撒丫子狂奔了，一路破坏，留下满地狼藉让你后悔。”

清明盯着屋顶，没有注意到重楼“果然如此”的震惊表情。

重楼的心底远远不像表面上那般镇定，用惊涛骇浪来形容并不为过。

魔有欲而无情，不死不灭，没有弱点，所以强大。

而就在刚才，他经历了与清明口中所说的“感情”一模一样的变化过程。

不由自主地靠近，触碰，亲昵，手指摩挲柔软干燥的嘴唇，伴随而来的兴奋几乎挣破了理智的束缚，待那股将头顶淹没的热度退去，理智凶狠地扑回，将重楼整个魔都扔进毫无止尽的困惑和后悔里。

重楼审视自己与清明结识以来的种种，愕然发现自己为区区凡人破了太多次例，他的生命出现了两个分水岭，一个是遇到飞蓬，找到唯一的对手，不再寂寞；另一个就是饲养人类，经历一番新奇，打发了一段时间。

后者怎么看都是一个无足轻重无伤大雅的小小爱好，堂堂魔尊不可能因此产生人类的感情。

然而这种“不可能”，偏偏发生了。

无论清明说什么，重楼都没有被说服，在魔眼里，感情等同于弱点。

而弱点，必须消除。

有一个瞬间，重楼产生了一丝动摇。或许是因为好奇，或许是因为不舍，但强大的魔越是迟疑、犹豫，越是坚定了消除的决心。

重楼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离开，清明完全摸不着头脑，便把疑惑丢到一边，继续做自己的主线任务。

琼华已经与幻暝妖界正式开战，云天青并没有来找他。

红葵嚣张地看着他，眼底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同情：“我劝你尽早死心，云天青早就心有所属，放不下他的师兄，不会跟你走的。就像那家伙，无论怎么样也要找到她的哥哥，偏僻本身又没用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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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没有放弃希望，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云天青。天青看似嘻嘻哈哈，粗枝大叶，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却有着自己的坚持和坚韧的信念，若是踩到底线绝对不会后退一步。再者，自己又不是勾引天青与自己私奔的小三——尽管琼华上下都这么认为，甚至红葵女王也这么想——就算云天青不离开琼华，妖界拼死抵抗，也未必没有胜算，反正他只要阻止琼华飞升就够了，两败俱伤也不关他的事。

琼华与幻暝大战十分惨烈，一个除妖夺宝，一个守护家园，连昆仑山脚的百姓都受其感染，情绪紧张，街上的商旅行人都少了许多。

小白就是在这样气氛中抵达播仙镇，他不客气地嘲笑：“他们在害怕妖界胜利，入侵人间。可真正的强盗却是人类。”

这是首次修真人士对妖界发起的大规模掠夺战，猫妖王百感交集，不由动起了与蜀山建立盟约的念头。

清明为了那条绝世的腰带出卖了蜀山的一世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