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深一下想起临别前,李无廷同他低声说的那句：等朕。</p>
但没想到会这么快……是因为历川战事严峻吗？</p>
“没…”宁如深收敛了思绪，问，“那陛下是去历川还是来长绥？”</p>
霍勉说,“历川薄弱，而陇远关易守难攻,更适合驻军制定作战攻防。至于历川那边…调任郡守和派兵支援的命令大概已经下达了吧。”</p>
霍勉揣测,“怎么，陛下来了…你不高兴？”</p>
宁如深调整心态,“高兴。我就是怕高兴过头,在御前失态。”</p>
“嚯哈哈哈！”霍勉拍他，“放心，陛下不会责罚！”</p>
宁如深摆手不想了，“算了,走吧。”</p>
从京城赶往北疆还需要些时日。</p>
在这期间,北狄又发起了几次攻城。</p>
北狄行事滑溜，知道定远军不好惹,基本都采用远攻。骑兵在关外迅速绕行,一轮抛射后又远远撤离。</p>
几轮下来，守城士兵受了不少损伤。</p>
加上近来天气炎热，不利于伤口恢复,营中天天都熬着草药。</p>
宁如深从煎药的地方回来。</p>
他这几天想到李无廷要来,心头总是怪怪的：怪忐忑，还怪期待。</p>
算算已经过了十来天。</p>
也不知对方还有多久抵达战场……</p>
他一边合计着,一边打了饭坐到霍勉他们那边,正要埋头呼噜就被叫住：</p>
“诶，等等！”</p>
宁如深转头：咋了？？</p>
他刚被药炉的烟灰熏过,本来就白的脸颊上，黑灰更加明显。鼻尖还顶了一小撮灰，整张脸上只剩双眼睛还干净澈亮。</p>
何良一下没绷住，“噗哈！花…不对，灰扑扑！”</p>
“……”宁如深幽幽看去。</p>
咋的，在何良眼里他是带花色儿的？</p>
旁边孙伍弥补地抬起胳膊，“没事没事，来擦擦。”他胳膊刚抬起，就被啪地拍掉！</p>
霍勉，“你那袖子可比他脸脏多了。”</p>
孙伍激动，“啊？哪有！”</p>
眼看两人要开始比谁的袖子更脏。</p>
宁如深掀起外衫一蹭，“我自己擦擦。”</p>
众人：……</p>
何良没忍住感叹，“宁大人都被咱带糙了，想想刚来的时候…那叫一个白白净净。”</p>
宁如深也感叹：他现在是挺脏的。</p>
正想着，却听霍勉道，“白还是白的。”</p>
宁如深扭头，“是吗？”他倒没注意。</p>
几人看向他，齐齐点头：“嗯。”</p>
这会儿日头正大，他坐在一群深麦肤色的将士中间，越发白得晃眼。</p>
霍勉瞅了几眼，替他忧心，“欸，你脸色怎么这么白，不会是虚……”</p>
宁如深一瞬被踩到尾巴，朝人踹去：</p>
“不许胡说八道！”</p>
嘭！他脚一痛，又缩回来：“…嗷。”</p>
众人：……</p>
霍勉被嘭得不痛不痒，实在不忍心，把汤碗递了递，“我这里还有片肉…要不，给你补补？”</p>
“不，不补了。”宁如深含泪揉脚，本来就…再补还不更燥得慌，“你吃吧，我上火。”</p>
“哈？？”</p>
他们正聊着如何上火，外面突然有兵飞奔来禀：</p>
“将军！急报！！”</p>
“圣驾已快到长绥城外——”</p>
话题骤然打住，一群人刷地起身！</p>
宁如深心头猛地一跳。</p>
·</p>
一众将士很快收拾出发，迎接圣驾。</p>
宁如深随军到了城外，除了定远军以外，在场还有长绥的大小官员。</p>
全都顶着明晃晃的日头，翘首以待。</p>
宁如深和霍勉几人站在军队最前方。</p>
他望向前方的郊野，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莫名有点眩晕起来。</p>
霍勉侧目，“你还好吧？”</p>
宁如深点头，“要面圣了，紧脏。”</p>
“……”霍勉欲言又止。</p>
难言的目光仿佛在说：整个大承除了太监，就你见陛下最多。</p>
宁如深没看他的表情，算着日子道，“陛下来得好快。”</p>
比他当初快了好几日。</p>
霍勉神色一动，“陛下莫非是……”</p>
话音刚起，像是要印证他的猜想。</p>
前方地平线后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疾行间转眼在尽头扬起一片飞尘。</p>
宁如深心头也像是被马蹄擂出了鼓点。</p>
他屏息看去，只见一队飞骑自地平线后踏尘而来，赤红旗帜迎风猎猎。</p>
李无廷一身银甲，飞驰于队伍最前列，玄色披风在身后招展。随行侍卫紧随其后，如一片黑云压境，冲破了莽莽黄沙而来。</p>
队伍在几息之间便近了。</p>
李无廷身跨高头大马，停在跟前。</p>
宁如深心跳漏了半拍，朝人直直看去。还没看清对方的神色，便听众军将士和长绥官员齐声叩拜：</p>
“臣等恭迎圣驾！”</p>
他立马反应过来，一并拜下。</p>
低着头间，似有一道目光落在他的头顶，隔了两息，前方传来一声：“免礼。”</p>
清冷而熟悉的声音落下。</p>
时隔两月，宁如深都恍惚了一瞬。</p>
众人起身，他跟着抬头。</p>
这一抬头，正撞入李无廷的眼底。</p>
李无廷静静看向他，眸中压了点热意。薄唇微一动，又在众目睽睽下将什么掩了下去。</p></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