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宁如深愣住,心口悸了下。随之而来的还有大片茫然：</p>
不对，拾一现在夜夜生鸽，回不到御前了。那会是谁……</p>
他停在宁如深跟前,偏头端详了两息：</p>
宁如深吸气，“不是,那是臣……”</p>
他话一开口，突然止住：等等,他忘了。李无廷还不知道他已经知道小煌文主角是谁了。</p>
难怪看不出他应付的托辞。失策…！</p>
宁如深又将话咽了回去,“是臣…在直抒胸臆。”</p>
李无廷就轻轻哼笑了声,随后打量着他一头散落的乌发：</p>
“马上了，马上。”</p>
“你自己束？会束吗。”</p>
宁如深本来是想叫杏兰进来，一听这话不禁跃跃欲试,“会吧。”</p>
他说着抬手捞起头发。</p>
素色的袖口从他肘弯滑落,露出两只白皙漂亮的胳膊，乌发缠着细腕,在动作间晃过李无廷眼前。</p>
眼睁睁的,就看顺好的毛又炸开了。</p>
李无廷，“……”</p>
宁如深殚精竭虑地束着头发。</p>
一双手抬得酸痛，他刚甩了两下,一只大掌便啪一下握住了他扑腾的胳膊。李无廷托着他酸软的手：</p>
“这点力气,瞎折腾什么。”</p>
掌心的温度灼得他一颤。</p>
宁如深定了定神，“臣在梦里,能翻八十个跟头。”</p>
李无廷轻声,“不然怎么说是梦里呢？”</p>
“……”你可以不那么直白的。</p>
他正想叫杏兰进来，胳膊忽而被李无廷扒拉到一边：</p>
“行了,把你那爪子拿开。”</p>
“？”</p>
一只手将他拎去了凳子上，“坐好。”</p>
宁如深惊得脑中一炸，“…陛下？？”</p>
身后的人已捞起他那头乌发，轻拽了两下，“不是嫌朕冷落你了。”</p>
宁如深张着嘴：……</p>
所以这是，给他顺毛来了？</p>
能让天子束发，他大概也是第一人了。</p>
案前就是一面镜子。因今日及冠，木梳、发带都放在了一边。</p>
宁如深坐着正好到李无廷腰间。</p>
他望向跟前的镜面，就看身后玄色银边的腰带下，垂了一枚莹白的君子玉下来。李无廷宽大的掌心挽过他的头发，乌黑的发丝滑过那指间的薄茧。</p>
束发间，指节偶尔擦过他脖颈。</p>
宁如深盯着那手掌，话本里的只言片语又骤然浮出脑中：『珽君的大掌……』</p>
他赶紧一闭眼：脏东西，退散！</p>
…</p>
身后，李无廷拢起他一头长发。</p>
一截白皙的后颈露了出来，漂亮的弧线一路没入微拱的后领口下。</p>
脖根处还浮了点淡淡的红，如春梨嫩蕊般。</p>
李无廷垂了下眼，又几下将头发髻好，从旁抽了条天青色发带束上，撤了手。</p>
宁如深扭头，“束好了吗？”</p>
青色发带垂下。他仰来的脸上还透着薄红，像是从青涩初入成熟。</p>
李无廷顿了瞬，“好了。”</p>
宁如深起身摸了摸，“谢谢陛下。”</p>
“你那爪子，”李无廷看去，“别扒了。再扒就又炸开了。”</p>
宁如深乖乖收手，“喔。”</p>
·</p>
吉时将近，两人出了屋门。</p>
门一推开，宁如深才看随行的侍卫、宫人和宁府的下人们都跪拜在院外。</p>
“都起来。”李无廷淡淡，“去做准备。”</p>
一群人这才呼啦散了。</p>
杏兰小心地蹿到宁如深身边，一抬头发现人已经束好了发，不由惊讶：她家大人什么时候会自己束发了？</p>
但……杏兰又瞟了眼一侧的帝王。</p>
她压下一些惊世骇俗的猜想，总不能是陛下束的吧？</p>
…</p>
去到前院，众宾客已经到场。</p>
大概是因为有天子驾临，一群人相当安分，尤其平时上蹿下跳的耿犬，这会儿静如一只鹌鹑。</p>
宁如深一眼望去，感叹：省心。</p>
他去将季劼迎进府中，入了礼堂。</p>
礼堂前方除了正宾位，还有给父母亲长留的位置，宁如深一过去就看李无廷立在那里，着一身正礼玄裳。</p>
他朝人瞅去：前排观礼？</p>
李无廷睨来：当朕是你？</p>
“……”</p>
等季劼走过去自然地同李无廷行了一礼，宁如深才若有所悟：他“父母家属”位空置，李无廷应该是以天子之尊顶上了这个位置。</p>
第一大儒为正宾，当朝天子亲临观礼。</p>
宁如深这场及冠礼可谓盛誉空前。</p>
应邀来观礼参宴的宾客站在堂屋两侧，一时间惊叹又羡慕。</p>
樊宛站在观礼队伍中，张望着感叹，“本以为由季老行冠礼已经荣誉至极，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见陛下。”</p>
他旁边站的正好是耿砚。</p>
耿砚眼神木然，“正常。”</p>
樊宛转头：？？？</p>
两人说话间，前方宁如深已三次加服：里着白色丝衣，中为绯红吉服，外披一身轻薄的鎏金纱。</p>
他随着季劼持礼一起一拜。</p>
甜酒下肚，脸上很快起了薄红。</p>
宁如深思绪顿时飘忽起来，他听着季劼的祝词，云里雾里地跟人念着：“始加缁布冠……二加皮弁……三加爵弁……”</p>
他顺口飘道，“层层加码。”</p></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