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泛红，目光飘忽，身上萦绕着淡淡的酒气。耿岳见了，立马吩咐人打热水进来。</p>

没过多久，帐篷外响起一阵动静。耿砚说了句“这么快”起身要去拿，却听外面传来德全的声音：</p>

帘子一掀，宁如深从里面探头走出来，见了他好像还有点懵，迟缓地说了句，“臣…参见陛下。”</p>

李无廷看了他片刻，随后转身，“同朕来。”</p>

虽然不明所以，却十分听话的模样。</p>

李无廷偏过目光侧了一眼，脑中蓦然浮出那个精准又让人头疼的词：</p>

确实是醉得任人摆布。</p>

一行人绕过营地到了帐篷背后的河畔。</p>

此处静谧无人，河水流淌。</p>

宁如深跟李无廷站在波光粼粼的河边，后者将随侍包括德全都遣到了十步外，这才回身看向他。</p>

“知道朕召你来做什么吗。”</p>

宁如深无意识脱口，“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p>

“……”</p>

李无廷额角一抽，“朕有这么闲？”</p>

宁如深抿了下唇，望着他。</p>

那不然，是要将他在这儿抛尸吗？</p>

李无廷恼火过后，面色又沉静下来，细细审视着面前这张似纯然直白的脸，“宁卿磕坏脑子之后，言行举止都和从前大相径庭。”</p>

宁如深持续放空，“臣…不记得以前的事了。”</p>

“不记得以前的事，却还记得菜包肉？”</p>

“有些东西是刻进灵魂里的。”</p>

“……”李无廷动了下唇，“没必要。”</p>

宁如深今天本来就赶了大半天路，又惊了马，喝了酒。这会儿酒意混着倦意一起涌上来，渐渐地开始过滤掉李无廷的声音。</p>

只隐约听得几句“还记得？”、“也不知道？”……他一概摇头。</p>

听到最后他眼皮子直打架，实在没忍住，“陛下。”</p>

李无廷的问话停了下来。</p>

宁如深红着一双眼怪可怜地说，“臣困了……”</p>

这话听着煞是无礼。</p>

哪有臣子这样和圣上说话？</p>

但李无廷好似并不在意，他盯了宁如深几秒，忽然伸手握住他的胳膊将人拉近——</p>

月华之下，宁如深眼底的情绪彻底袒露在李无廷眼前，连睫羽的轻颤都纤毫毕现。</p>

李无廷视线一瞬不瞬，低声问，“朕再最后问你一句。金銮殿前的十二禁军……宁卿也记不得？”</p>

若这人是同他一样重生而来。</p>

那听到承化十五年的那场万箭穿心，怎么也不可能毫无反应。</p>

宁如深困得要死，“不管十二禁还是十八禁，臣都没看过……臣想睡觉了……”</p>

李无廷，“……”</p>

他最后破釜沉舟地一试，“拾一是谁？”</p>

宁如深，“你派的贼。”</p>

……看来回的都是真心话。</p>

李无廷沉思几秒，松开他，“是朕多虑了。你回吧。”</p>

“谢陛下。”宁如深连行礼的力气都没有，耷拉着眼睫抬步便要走。他刚迈出一步，忽然绊到了凹凸不平的土块，身形一晃朝前倾去。</p>

手在半空一抓，握住了一截手臂。</p>

隔着层布料，他能感受到手心下方的肌肉紧实发热。</p>

热得他浑身酒意都轰然蒸腾上来，脸颊瞬间灼得绯红，耳廓的红痣像晕染的朱砂。</p>

宁如深攀着李无廷的胳膊抬眼。</p>

四目相对。</p>

握在他胳膊上的那只手似乎动了下。</p>

宁如深看李无廷薄唇微启，像是要说什么。一道冷冽的厉呵却突然在不远处炸响：</p>

“谁在那里！”</p>

一线寒光划破夜色，尹照持刀对向帐篷后。</p>

宁如深顿时困意都退了三分！</p>

他同李无廷一道转头。</p>

只见李景煜“扑通”一声从帐篷后摔出来，顺便还绊倒了探身而出的李应棠。</p>

两人：“哎哟！”</p>

李无廷，“……”</p>

宁如深在恍惚的思绪中看向尹照：拆天家的台，你是专业的。</p>

·</p>

最后也不知是怎么收的场。</p>

翌日，宁如深醒来已是日上三竿。</p>

他头隐隐作痛，依稀记得昨晚李无廷将他叫出去追忆往昔，还聊了什么“十二禁”。</p>

十二禁又是什么？</p>

李无廷是不是也喝多了……</p>

宁如深昏头昏脑地洗漱完、换过衣服，走出帐篷一看，外面天光正好，百官基本都去围猎了。</p>

他慢慢踱到猎场外，却看李景煜也在。</p>

李景煜身边围了一帮宫人、侍卫。见到他来，李景煜挥了挥手，“宁大人，你同本王一起去！”</p>

宁如深本来不想去，但他远远望见茂密葱茏的山林，忽然又起了兴趣，“是，殿下。”</p>

侍卫牵了一大一小两匹马来。</p>

李景煜看到宁如深的大马，就不愿骑小马了，扯着人衣摆要一起骑。</p>

宁如深，“殿下，臣不善骑术。”</p>

李景煜，“让侍卫给我们牵着马。”</p>

宁如深想了想，“行。”</p>

两人一同骑上马，由侍卫牵着走向猎场。走近了，就碰见尹照在入口处擦刀。</p></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