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摟着她,她也順從地依偎在他懷裏,他們的姿勢看起來是這樣的甜蜜親近——
看,就算到了這樣的時候,他還是想抱着她,她也還是靠着他,她又一次徹底地覆蓋了他。
他早已經被絞殺。
“我知道,她是你最在意的人。”
“我在你面前是傻瓜,但我不是真的傻。”
重逢以來,她對他沒有半點留戀跟愛意,她不知道,那天她從盛觀離開後,他看了多少遍視頻錄像,看她臉色倉皇地出來,她明顯已經記起了這裏按照他跟她約會時的西餐廳裝修而成。
她沒有半點被打動,她驚慌,她想逃離,并且一秒鐘都不想再呆在這裏。
那又是什麽,令她一夕之間改變主意,讓他牽着她的手回去醫院,讓他将西裝披在她身上呢?
這個問題很難想嗎?不是。只是他下意識地去避過這道傷疤。
她在意的是他的金錢地位嗎?如果她在意,他又何必等不到一個電話。他遞出去支票時,她眼裏是怎麽也掩飾不了的厭惡。
她在意的是他們過去的情誼嗎?
這份感情早就被她像是丢垃圾一樣扔了。
他何嘗猜不出來,她只會為了這個女兒跟他在一起,所以,他早早地就想好了,她要什麽,他就給她什麽。
當思韻是掌上明珠,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對這個繼女寵愛備至,只要思韻願意,他這一生都将為之保駕護航,當一把傘,當一艘船,心甘情願。
她還要什麽?
什麽都給她,只要是他有的——不,他沒有的,她如果想要,他拼了命想盡一切辦法都要拿到。
長久以來,鄭晚總在想,自己當初為什麽那樣的拙劣呢?連一絲絲多餘的演技都不願意貢獻,好像吃準了自己一定會如願。她的确如願
了,多麽有意思,他們兩個人心知肚明,卻還是扮演出青春電影最後的喜劇結尾——
年少時的戀人,多年後重逢,再次相擁。
可是,誰說不能入戲太深,誰說不能假戲真做?
她只想跟他好好地度過餘生。
“你以為我很想跟你吵嗎?你以為看到看你這樣我心裏不難過嗎?”她低低地說。
“照片的事情我會好好想想,現在這個家裏除了我跟你,還有思韻,我之前說過,遇到事情我們可以一起商量。能避開的我都已經盡力避開,那不能避開的你要我怎麽做?”
“怎麽避不開。”他問。
像是問她,也像是問自己。
她怎麽就不能避開?他怎麽就不能避開?
只要她想,她就可以避開。
同樣地,只要他想,他也可以完全避開那個死人留下的所有影響。
她覺得他現在做的事情好像很不可理喻,但陳牧何嘗沒有做過?
多年以前的那個暗巷,陳牧跟他,就像是鬥角場的兩頭困獸。他擦掉嘴角的血跡,目光冰冷地看向倚着牆的人,陳牧也同樣漠然地看他。
陳牧也曾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努力地一一抹去他這個初戀男友留下來的所有痕跡。
他也很想問問陳牧,你做到了嗎?
“連你都不知道是嗎?”鄭晚輕聲問他,“我們要在一起很多年,現在你認為這是最大的問題,是因為我們現在經歷的還太少,我知道你是我的丈夫,也想過……”
她停頓了幾秒,“也想過等你七十歲的時候看看你還能不能背得動我,嚴均成,無論我最開始是怎麽想的,現在我想跟你在一起的決心,比十六歲那一年還要堅定。”
瞬時間,嚴均成捏緊了她薄而瘦的肩膀。
她卻感覺不到丁點的疼痛。
他松開了手,手指卻上挪,指腹停留在她的唇角邊,緩緩地摩挲着。他近來已經努力戒煙,效果顯著,這兩天完全沒抽,手指上除了很淡的木質氣息,再沒有別的味道。
鄭晚卻感覺到癢意。
她微微蹙眉,下意識地偏頭。
嚴均成目光沉沉,“你們今天聊了什麽?”
他突如其來的問題,讓鄭晚錯愕一秒,她也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在這種争執時刻無關緊要的問題。
很快地,她明白了他的用意,他仍然如岩石般立在她面前,一寸一寸地朝她挪動,讓她後退。
“我猜你們聊了思韻。”嚴均成緩聲說,“你會給她看思韻的照片,告訴她思韻期末考試的成績,而她,一定會跟你提起她的兒子在學生時代是多麽的聰明。”
“你們可能會一起回憶,他曾經是如何的優秀,你們是如何的遺憾。”
嚴均成克制地說:“而從這一刻開始,直到她離開東城,我都要承受這種猜測帶來的……”
妒火焚燒。
而他已經在這火中呆了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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