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2 / 2)

鄭晚走出病房後,又特意去了護士臺詢問,在得知陳母暫時沒有特別忌口的食物後,心裏盤算着明天炖點湯、做……

點飯送過來。

她注意到,今天王叔買的飯菜雖然可口,但陳母好像吃膩了都沒什麽胃口,飯也只勉強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從醫院出來,正好是晚上八點,已經過了下班的高峰期。

鄭晚乘坐地鐵回家。

才走到樓下,擡頭看了一眼,家裏的燈是亮着的,現在也沒到思韻放學的時間,猶豫片刻,還是拿出手機,撥出了嚴均成的號碼。

那頭的他很快接通,傳來他低沉又帶着笑意的聲音:“是不是要我這個司機去接你?”

鄭晚擡頭看了一眼挂在天空中的明月。

她不願意瞞着他,也知道今天必定會發生一番争執。

“你在家吧,我在樓下,你下來,我們上車坐坐。”

幾分鐘後,嚴均成下樓來,手裏還端着一只透明的碗,顏色缤紛的水果跟酸奶混在一起,散發着甜甜的味道。

“你做的?”

嚴均成克制着得意颔首,“給思韻也留了一碗。”

這種小事,根本就不難。

鄭晚接過,只覺得這只碗重得她都端不住。

兩人上車,坐在後座,她雖然沒胃口,卻還是吃了幾勺,醞釀了一會兒後,平靜地說:

“我這幾天下班後應該都有事,你不用來接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思韻她奶奶來了東城,現在在住院,接下來這段時間,有空的話我都會去醫院。”

嚴均成臉上的笑意,如被風吹散一般。

他神情黯淡,周身氣息沉悶。車內寂靜無聲,有一個瞬間,他還以為又回到了那個晚上,好像有一根絲線,正一圈又一圈的在他心髒上越來越緊。

唯有冷若冰霜,才能将所有暴躁因子全都凍住。即便如此,他開口時,語氣依然稱得上平和,“可以給她找個護工。”

“不用了。”她傾身,将那只碗放在中控臺上,這才繼續說:“我問過了,王叔,也就是她丈夫晚上陪床照顧,他們覺得很麻煩,也不想找護工,要是不合适,還白白生氣。”

嚴均成沉默,原本就鋒利的下颌繃得更緊。

“她難得過來,兩老都有七十,醫院很多事情他們都不懂,如果不是我今天意外得知,他們都不會告訴我,都是非常和善……的長輩。”

鄭晚輕聲說,“這又是比較特殊的情況,我得過去看看,也要盡我所能地照顧她。你不要……”

話到此處,她停頓。

因為她實在不知道「你不要」之後再說什麽。

她也很累,今天在店裏忙了一天,即便精神氣十足的人,在醫院病房呆幾個小時,也會感覺到疲憊,更別說住院的人,她哪怕過去陪他們聊聊天呢?

“不要什麽?”他沉着聲問。

小區裏新換的一批路燈帶有感應功能,當人走進時,路燈會照亮。

這會兒周圍空無一人,路燈早已經熄滅。

只有那一點冷淡的月光照進來,而嚴均成整個人都沉浸在晦暗不明中。

“你知道。”

“我又能做什麽?”

嚴均成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平靜地陳述:“家裏牆上挂着他的照片。”

清明節她工作忙沒辦法回去南城,他甚至卑劣地欣喜若狂。

他又能做什麽?

即便他能抹去周遭一切的痕跡,他走不進她心裏去,又能做什麽?

鄭晚的手按在一邊,試圖降下車窗開一條縫。

這車內的氧氣越來越稀薄,她感覺自己呼吸都不太順暢了。雖然這也是她的錯覺。

“那張照片上不止有他,還有思韻和我爸媽。”她低垂着眉眼,也同樣平靜地陳述這個事實,“那是思韻滿月時的全家福,這是……我的家。”

在她跟他以後的家裏,她絕不會挂那張照片,可這是她的家,在她跟他還沒有重逢之前,這張照片就在牆上挂着了。

“你給我拍的那張照片。”她擡起頭來,與他對視,“那些年裏,我也從來沒有藏起來過。”

那張照片,陳牧也猜得到是他給她拍的。

她也沒有從玻璃桌板下取出來藏好。

嚴均成啞口無言,他在她面前從來都這樣,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失去了辯論的能力。

哪有他說什麽就是什麽,明明是她說什麽就是什麽。他連吃醋、介懷都小心翼翼的,忍了這幾個月,才終于提到了照片的事。

就像失眠的人,努力了很久、絕望了很久,要在沉睡之前,陡然被一道細微的聲響吵醒,接着陷入更清醒……的絕望。

“你沒有藏起來。”嚴均成沉靜地說,“但你那些年裏有想起過我,哪怕一分一秒嗎?你連比喻,都這樣的不公平。”

“不公平?”鄭晚無奈地笑了一聲,“你還要怎樣公平。對于你來說,你只看得到那是他的媽媽,可對我來說,她也是思韻的奶奶,是我的長輩。”

“你知道我在意的不只是這件事。”

“可是你在為我去探病而不高興。”

“我不高興你就不去?”

“所以,這次的正确答案是什麽?她是生病也好,住院也罷,我不聽也不想嗎?他護我多年,他走了,我沒時間照顧他的母親也就算了,在這樣的時候,我都要為了讨我現任丈夫歡心,而去不聞不問嗎?她不是外人,是我孩子的奶奶。”

嚴均成短促地笑了一聲,“讨我歡心?”

“真正像條狗一樣讨歡心的人是我。”他不由分說地、強勢地捉過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是我這樣。”

鄭晚下意識地蜷縮手指,卻又擔心自己的指甲弄疼了他,又微弱地松開。

“是我這樣,在你給我一個好臉色時,就搖起尾巴沖你過來。”

“是明知道他的照片就挂在牆上,還要一次又一次往這邊來湊。”

“是……”他喉結湧動,“現在怒火焚燒,卻還是要拉着你的手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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